遇有礙於國體之禮,是不可行。’這是說,英使覲見咱們的皇上,不按中國的禮儀,不行跪叩禮。”
說完,將檔案遞給周馥:“玉山,你也看看。”
周馥接了過來,注目片刻,說道:“爵相,這後面還有一句,‘惟大英君主每有派員前往泰西各與國拜國主之禮,亦拜大清皇上,以昭劃一肅敬。’這是說。英使拿覲見他們本國和泰西各國君主的禮儀,來覲見咱們的皇上——就是行單膝跪禮了。”
李鴻章沉吟了一下,說道:“這一句只說‘泰西各與國’,沒提到英吉利本國。”
周馥微微一怔。定睛看時,果然如此。
“這,難道是……”
李鴻章點了點頭,說道:“恐怕就是這麼回事——英使覲見他本國的女王,自然行單膝跪禮;覲見‘泰西各與國’。未必都行這個禮儀,有的‘與國’,說不定鞠個躬就完事了。”
周馥“嘿”了一聲,說道:“就是說,英國人暗地裡打的主意,是拿鞠躬禮來對咱們的皇上了!”
他想了想,再開口,聲音裡已帶出了不忿:“《中英天津條約》是桂燕山籤的,這個差使辦得……”
桂燕山,即桂良。恭王的岳丈,原軍機大臣,年耆榮休,關卓凡進軍機,就是接他的位子。
李鴻章嘆了口氣,說道:“平心而論,也實在怪不得桂燕山——《中英天津條約》本就是一條緩兵之計,籤的時候,朝廷就沒有打算認真履約。不然,兩年後。咸豐十年,怎麼會再次跟英法大打出手?”
周馥說道:“咸豐八年籤《中英天津條約》的時候,咱們吃的虧,其實還不算大;但咸豐十年。輸的可就慘了!以致文宗出狩,最終熱河升遐!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李鴻章從鼻孔中透出氣來:“這個世上,哪有後悔藥可吃?”
頓了一頓,問道:“這個事兒。我是說,英、法、俄、荷四國公使請求覲見的事兒,‘上頭’——軒王那裡,是個什麼意思?”
“‘上頭’的意思不清楚——大約也得看軒王的意思吧?至於軒王,只說過一句,‘稍安勿躁,必有切實答覆。’”
李鴻章微微一笑,說道:“說句不大恭敬的話,這個麻煩,是軒王自個兒惹出來的——他如果沒把美國人放進來,英、法、俄、荷,也不會如此來勁兒。好吧,讓咱們瞅瞅,咱們這位新晉王爺,到底如何收這個篷?”
“對了,”李鴻章說,“美國人已經覲見過了,情形經過如何呀?這兩百多號人,什麼地方才鋪排的下啊?”
“乾清宮。”
李鴻章不由輕輕“哎喲”了一聲:“紫禁城?!天子正衙?!”
頓了一頓,忍了一忍,還是沒有忍住,他長長的嘆了口氣:“這個世道,真正是不一樣了!”
兩百紅髮碧眼的洋人,浩浩蕩蕩,迤邐而入紫禁城,這個景象,略一思及,便叫人心旌搖動。
咸豐八年,朝廷跟英、法等國,簽了《天津條約》,說好來年“換約”。可到時候了,英、法公使欲進京換約,文宗及一班親貴重臣,卻視洋夷進京為“奇恥大辱”和“肘腋之患”,堅持要將“換約”地點改在“上海”。
公使入京,明載於《天津條約》,英、法視中國此議為背約,何況之前花了偌大氣力,就是為了駐節中國首都,以便和中國開展正常的外交,因此堅決不允。兩下里說僵了,英、法乃大舉強行叩關,致有辛酉的大變。
那個時候,洋人十幾二十人的使節入京,朝廷都予以峻拒,甚至不惜兵戈相向;今天,洋人十倍於彼之數,卻不僅進了京,還進了紫禁城——天子居所,天下中樞!
“美利堅訪華代表團”,並不是最早進入紫禁城的洋人,前面還有一個杜立德。不過,杜立德雖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