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的最大願望就是讓正在上高中的女兒佳佳考上大學,將來比她父母有出息,不再受父母那份苦和累。
佳佳在學校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一家子雖不富裕,到也其樂融融。可一年前的一天謝嫂突然說頭疼,以為是感冒,抗一抗就過去了,後來疼得受不了,就去醫院檢查。檢查結果一出來,如晴天霹靂:腦瘤!
從那天起老謝就沒有睡過三個小時以上的覺,奔波在家和醫院之間,一個又一個療程下來,謝嫂不見好轉,家裡僅有的積蓄也向雪片一樣漂進了醫院,醫生會診後說只有開顱做切除手術了,手術有一定風險,當老謝在病人家屬認定書上簽字時,一向樂觀的老謝手哆嗦得寫不下自己的名字。
老謝就是在謝嫂做手術的前一天死的,當時女兒佳佳看護著昏迷的媽媽,老謝就又開車出去拉活了,為了治病,家裡已經欠了好多債了,車份兒馬上就要交,不幹不行。
這一去,就成了訣別。老謝說當時只覺的心口一陣痛,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生與死之間的門檻只有一步,老謝凝望著夜空好久,說:“活著多好啊,只有人死了才知道,生命就那麼脆弱。真捨不得離開她們孃兒倆呀,她們娘倆跟著我沒想過什麼福的,我死了,她們孃兒倆可怎麼過……家裡還欠了好幾萬的債吶,我不幹不行礙…”
我震撼!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鬼魂呀,死了以後還要為家,為妻兒操勞,老謝師傅猝死於紫竹橋下,雙眼圓睜,那是他放心不下生病的妻子,放心不下上學的女兒,死不瞑目呀!人都累死了,可陰魂不散,還要開車養家,還債,這樣的鬼魂有什麼可嚇人的呢!看著老謝師傅那張略帶浮腫的蒼老面龐,我真的不願意承認這個面前的人是鬼魂……這是一個出租司機的英魂!
那天夜裡,亞運村的路邊,我和老謝師傅,進行了一次人鬼間的談話,我們達成了一個由人鬼合開雙班車的協議,使一切懸疑明朗化,不在神秘兮兮的,我開白天,老謝開夜班。老謝對我很是感激,掏出錢來要給我車份兒,讓我一口回絕了,我開玩笑說哪聽說有鬼還交車份兒的,老謝說:“是啊,還是做鬼好,鬼不用交車份兒。”玩笑開得讓人心酸。
又是新的一天。
依舊是車輪滾滾,車潮如流。這座城市裡的計程車司機們,依舊以他們的勤勞生存著,計程車穿梭於京城的大馬路小衚衕,他們忙碌著,奔波著,撐起北京的繁華……
轉眼半年多過去了,我和老謝的雙班車每天都會融入北京的車海中,無論白天還是夜晚,我們的京BE5007號三廂紅色富康計程車,都在不停地奔忙,用我們辛勤的勞動,來寄託著對生活的希望。
我早上接車時,停在小樹下的車發動機還是熱乎的,車裡車外總是一塵不染,車身感覺愈加鮮紅如新,紅得發亮,我知道那是老謝的功勞,他把車保養得象新的一樣,而且油耗明顯地少,使我省心又省力,我從心裡感謝和敬佩這個好搭檔。
我保守著這個心中的秘密,這是我和老謝、一個人和一個魂之間的秘密。這個秘密使我震撼終生,我從老謝那裡知道並感悟了什麼是平凡,什麼是無私,什麼是偉大!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著,直到有一天中午,我正在機場排隊等活兒,突然車裡的音響自動開了,一陣雜音過後,喇叭裡傳出老謝那熟悉的聲音:
“徐子兄弟,吃了吧,老哥告訴你一件事,我今天晚上不會再開車了,以後也不會再打攪老弟了,我就要去我該去的地方了,老哥不會說什麼感謝你的話,真的這些日子給你添麻煩了,後備廂裡有一個紅包,就算老哥的一份心意吧,你一定要收下,不然老哥在黃泉也不會安心的。我真的開不動了,我的血燒完了……”
我猛然想起了我的車愈加鮮紅如新,想起了老謝那天說的笑話,他說計程車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