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我有時釣著釣著,天開始下毛毛雨。這樣的雨看不見摸不著,可你人是溼的,鼻尖子也是溼的。紫竹在小雨中,低垂著葉子,葉子翠中發紫,十分漂亮。池塘邊上,有一個獨莊子,三間草頂的房子,矮矮的,是我一個女同學的家。這個女同學叫遲月蘭,長得單單薄薄,鼻頭小巧。她有時會走過來,看我釣一會兒魚。她先是一笑,之後就靜靜地站著。站了一會兒,她頭髮就溼溼的了。她鼻尖上還掛著一滴細雨。我見她鼻子十分漂亮,便停了下來,走過去,也不言語,在她面前站一會兒。這時候她會說:“雨大了。還釣啊!”
我“嗯”了一聲,可沒“嗯”出來,彷彿嗓子裡有東西,一副不自然的樣子。遲月蘭不說話,過一會兒對我說:“你釣吧。回頭到我家喝水。”她轉身走了。
雨·雪·霧(2)
我沒說話,依然站在那裡望遲月蘭走。遲月蘭瘦長的樣子,後面頭髮很黑。
我這樣釣著就不專注,漁竿頭有幾次都戳在水裡。半天下來,一條魚沒釣到。倒是有魚咬鉤,可我不是提竿早了就是遲了。終於釣了一條,還是一條昂嗤。昂嗤“滋咕滋咕”,嘴很硬,我下了半天,才將鉤子從昂嗤嘴裡脫出來。
那個溼溼的天,可一會也停不下來。空氣中似乎能擰出水來。你說下雨,它又沒下,你說沒下,一股細細的雨絲飄在空中。人似乎都溼了。那個草坯的房子,也在雨中溼溼的。
我也無心再釣。於是便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去。我正要走,忽然看見遲月蘭倚在門邊。我走過去,對她說:“你沒事啊?”
“本來準備插秧的。”遲月蘭說。
“今天魚不好釣。應該好釣的,小小的雨。”
“……”
“你家塘裡魚多不多?”
“有魚吧。有人來釣過……”
我又站一會,實在沒說出一句話,於是便走了。
遲月蘭說:“走啦?”
我又“嗯”了一聲,嗓子彷彿還是有東西卡著一般。那細細的小雨終於下下來了。我走進雨中,不一會,便走開了。回頭望一眼,遲月蘭倚在小雨中的門框上。我一回頭,她轉身扭頭進了屋子。
那天晚上,我睡覺老睡不著。眼前老晃著那溼溼的、窄長的池塘和溼溼的遲月蘭的影子……那溼溼的天……空氣中似乎能擰出水來……
雪
我小的時候,很是孤獨,於是經常就在小夥伴家玩。玩得多的,是一個叫冷小七子的家,他們一家對我很好,他還有一個妹妹,長得纖纖細細,一笑一嘴整齊的米牙,人很好看。我冬天多呆在他家廚房裡。廚房裡暖和。他們一大家子人,也在廚房裡,有時打牌,有時也就閒談,邊閒談邊剝花生吃。吃了一地的花生殼。——我在他家呆那麼久,很晚了,我該回去睡覺了。
一開門,一股寒風就襲進來,人就打個冷顫;低頭一看,呀!下雪了!雪把門檻都給蓋住!好大的雪。院子裡雪白雪白的,天空中還在飄著,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清涼清涼。剛才在暖暖的屋裡還有些困,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一腳高一腳低地踩住那乾淨的雪回家。腳下咯吱咯吱地響,很好玩。我有點冷,有時也有點怕(因為是個很深的巷子)。只我一個人。那個小巷子靜極了。每家門檻都被雪白的雪覆蓋了,有的門搭扣、把手上都是雪。整個小巷子都是雪白雪白的雪,和我來時不一樣了。我回過身看看,在清冷的雪光下,後面只有一條我走過的雪痕子。
我悄悄地走到自家門口。門口的雞窩也被大雪覆蓋了。雞聽到響動,在雞窩裡“唧唧足足”的。我輕手輕腳地開了門,不開燈,摸黑鑽到被窩裡。被窩裡刺骨的冷。我孤獨地睡去。
有一年冬天,一場大雪之後,我到五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