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殿堂枯坐,她自己則仍留在後宅。臨行前的瑣事總是辦不完。父母親人要告別,後院裡許多因為政治上的原因取進家門的男人或安置或遣散要做最後的處置——雖然他們天生高貴的性命與他們背後的家族乃至全體士族的前途相比卑微不值一提,但畢竟沒有必要專為帶去洛陽送到葉十一的屠刀之下,還有留在金陵的家臣也要最後召見一次。忙得人仰馬翻的時候,女兒又跑得不見影蹤了……
總算該告別的都告了別,該安置的都派了人去安置,該見的也都見了。遣了人去尋女兒,趙瑟送了口氣,心裡突然寧靜了起來。
她的內心一無感觸,寂靜無比,彷彿木材燃燒去了浮皮,火焰熄滅後留在木炭——當然,即使是燃燒過後的木炭內裡也必然紅光點點,真正的心靈寂靜是不可能存在的。趙瑟的心情,或許是太過複雜了,所以才會呈現出如此平靜的假象吧。
樹的葉子在風中輕輕抖動,趙瑟背靠著梳妝檯獨自站著透過窗戶眺望院子裡侍奴們唧唧喳喳地最後一次清點行裝。
“女人出門就是麻煩!”趙瑟腦海裡突然閃現出這句話。然後,一種莫名的感覺震撼了她的心。她覺得這句話異常熟悉。於是她仔細思索,終於想起來它出自何人之口。
“阿雲呵……”伴隨著這一聲輕嘆,傅鐵雲、陸子周、曹秋何,他們的笑容在趙瑟的眼前劃過,還有那些她早已忘記了容顏只記得名字的男人的模糊身影。
“都結束了。”趙瑟想,“反正早晚有一天我也會死的。到那時候,大家在一起,就不會寂寞了……”
“就算十一再怎麼蠻不講理也沒用了,因為在地底下大家都一樣,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把死去的魂魄再殺死一次……”趙瑟小聲嘀咕著,嘴角溢位一個淡淡的笑。
“夫人!”
一聲輕輕地呼喚將趙瑟從飄蕩的思緒中的喚醒,她定睛看去,原來是家臣連明之。於是她問道:“什麼事?”
連明之雙手奉上一封火漆封箋的密函,稟告道:“蜀地探子剛剛送到的密報。”
趙瑟接了信在手裡,半是玩笑半是責備道:“這種密報還拿來做什麼?大約不過是蜀中軍隊與後宮兩派紛爭愈演愈烈,終究不能免於內訌。元元既死,這也是早晚的事。天下,真的是要一統了——一統天下這種事,也用不著我去煩惱了吧?自有該操心的人去操心。”說罷,便笑著搖頭去拆那信。然而,正在將拆未拆之際,門外傳來一陣喧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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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瑟抬眼看去,隱約見到門外秦少成素衣披髮,手拿一柄明晃晃的寶劍,高聲道:“讓開,我要見夫人。”侍奴圍成一圈阻攔著他。西樓在一旁用力拉著他的袖子不停地勸說著什麼。於是趙瑟信手將密報放在妝臺上,揚聲道:“少城嗎?進來吧。”
侍奴讓開一條路,秦少城拎著寶劍就衝了進來。到在屏風處,他卻又猛得煞住勢頭站住不動,眼睛盯著趙瑟道:“夫人果真是要休了我麼?”
秦少城的目光並不嚴厲,但趙瑟卻覺得沒有勇氣和他對視。她不由自主地偏開視線,抱歉道:“對不起,少城,這也是為了你好。”
秦少城的身體明顯一僵。這時候,西樓也緊跟著進來了。他握住秦少成的手臂,彷彿忍著哀傷似地暗啞聲音道:“公子,走吧,我們不要再讓夫人難過了。”
秦少成呆立片刻,突然仰臉笑了起來,然後他手臂一掄,甩開霍西樓,噗通一聲跪下來,將手中寶劍橫在頸上,姿態傲慢地道:“我秦氏從來沒有被休棄的男子,請夫人收回休書吧……”說罷便向脖頸上抹去。
“不要!”西樓一聲驚呼,伸手去格。連明之也忙去捉他的手臂。總算及時,劍被推開了,但饒是如此,秦少成的脖頸上也被鋒利的寶劍割出了一道血槽,血不停地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