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張鈺和十一兩個人,騎著馬。而談話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張鈺自己一個人在傾訴。
“我並不願意讓我最心愛的弟子去參與這種無聊的戰爭,更不願意看到你剛剛開始作為一個真正統帥的時候不是在真正的戰場綻放光彩,而是在鎮壓流民與土匪的屠殺聲名大振。你和我,我們都一樣,喜歡和強大的敵人作戰。”
“但是,十一,人生總有那麼多無可奈何。合乎心意的戰爭是很少見的,大多數戰爭都是以強凌弱的。沒有一個統帥沒打過違心的仗。就當成是必須要經歷的事情吧。平寇這種事,我年輕的時候也做過。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前,首先得有不被別人強迫做自己厭惡事情的地位與能力。所以,雖然是不合你心意的戰爭,但戰爭畢竟是戰爭,務必要認真對待。”
“一直贏下去,”張鈺頓了一下,清楚地說道:“這就是我對你的所有期望。”
一瞬間,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激|情與感動撞擊著十一的心。他躍下馬,鄭重下拜。
“老師……”
宣華二十六年五月末,葉十一率領一萬軍隊離開河西前往上都,屬於他的歷史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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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傅鐵衣以范陽節度使兼任平盧節度使之收復山東全境的詔命以八百里加急的形式傳達到齊州河北軍大營那一天,恰好是宣華二十六年的五月初一。
傅鐵衣接旨之後,一刻也不曾耽誤,立即就召集了全山東軍政官員的會議——當然,所謂全體山東軍政官員是指活著逃到齊州的官員。自三月中流寇佔領濟寧,戰火蔓延至山東全境。流寇所過之處,齊魯高門大閥照例慘遭屠戮,十不餘一。及至後來,索性流寇未至,士族郡望已然望風而逃。至於各郡官員,守土有責,逃跑是不能的,然而城破之後倘使沒有殉國,也沒有降了流寇,僥倖逃出生天的,便都改換衣裳,一路逃跑到齊州傅鐵衣的大營。是以,傅鐵衣如今手持皇帝的聖旨接任平盧節度使實在是便宜之極。
刀槍劍戟之下走馬上任自無什麼礙難。無論朝廷選派的官員,還是前任平盧節度使留下的舊部,對他們的新任定頂頭上司都毫無異議。傅鐵衣用了整個下午收服那些文官武將,並以此為基礎草創出來他的平盧節度使府。
之後,一口氣未曾歇,傅鐵衣立即就召集麾下將領商議出征方略。為此,甚至連晚間的為歡迎傳詔欽差而舉辦的宴會都沒有出席,只派了自己的四弟傅鐵然與山東的文官們一起和欽差大人賓主盡歡。傳旨的內官當然大為不滿,但在傅鐵然奉上豐厚的禮品之後自然也就心平氣和了。
醉意薰薰的內官大人並沒有因為打著酒嗝而顯得多了幾分丈夫氣概,宮廷特有的陰柔已經滲入他們的骨髓。他就用哪種獨特的腔調,拍著傅鐵然的肩膀說:“將軍哪裡話?傅侯心切戰局,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實為朝廷百官之典範。咱家回了宮一定如實奏報陛下。日後將軍有什麼事千萬別客氣。”
傅鐵然總感覺內官那拍在自己身上陰涼的手指像毒蛇一樣令人毛骨悚然。他強忍著心中的嘔吐感,一路寒暄將欽差大人送回房間。之後喝了杯濃茶醒酒,便前往傅鐵衣的帥府參與會議。
軍事會議通宵達旦,直到第二天天大亮才結束。用兵的方略定下來了,不僅排兵佈陣、調兵遣將,連糧秣補給也一併安排妥當,議定三日後正式出兵收服失地——不得不說,傅鐵衣這個動作簡直是兵貴神速的典範。或者說得更直白一點兒,簡直快得超出了常理。調兵遣將也就罷了,兵刃糧草總不可能是一天就能準備好的吧?如此說來,前一天還大叫著“沒錢”的傅侯有著相當程度的厚臉皮。總而言之,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一切都準備妥當,只等皇帝的授官聖旨。
是啊,如何能不快呢。保衛皇帝的疆土當然可以徐徐圖之,搶奪自己的地盤卻是一刻都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