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鍾。
每逢傍晚歸家,阿黑總見小白進進出出浴室,除了吃飯的半小時可以坐定定,小白差不多是每隔十五分鐘進浴室一次。
於是阿黑永遠不能好好說完一天發生的事,也不能明明確確地向小白傾吐心事,久而久之,兩人生活無話,而阿黑以為小白生直腸癌。
到了後來,小白甚至不肯和阿黑一起睡,她搬到浴室去,睡在浴缸裡。
那是難得吵架的一夜。阿黑設計稿件給新上司改了又改,後來改無可改,新上司居然親自落筆畫了一張,並且語帶侮辱,阿黑在公司六年了,新上司卻不能過他的一張設計草圖。
小白則是自由撰稿人,不愛靚衫不愛一切花錢的興趣,最愛懶惰,皆因不愛錢只愛懶,小白每天就是睡懶覺過日子,不事生產雲遊太虛。
就是在平常的一天,阿黑回家看見小白軟腳軟地看著電視時,忍不住向她大喝一聲:“我每天在外面捱得那麼辛苦,你卻當我透明,不是半天不出聲就是躲在廁所裡!”
小白卻只是望了望阿黑,繼續看她的電視。
阿黑心一酸,上前抽起小白的衣領。小白原本已是又白又小,加上短頭髮和現在給阿黑抽起的構圖,活像兩小兄弟在打架。
小白自己也覺得有點像,她在心中想:“若是兄弟也不錯,比做情侶好。”
然後她故意說:“又給上司批評了?”目光無限鄙夷。
阿黑的心更酸。最愛的是面前的女人,然而她從不分享他的憂傷、他的辛苦。
那夜他倆便分開睡,小白搬到浴缸裡。阿黑看著她的怪行,頭顱痛到天明。
然而他不會知道,那夜小白也不好過,她在鋪了毛毯浴缸內哭了半晚,剛才口裡沒安慰阿黑,其實心裡替他難過,看來那名上司還會繼續整治他。
小白搬進浴室,阿黑忙著應付公事,那次吵架以後,阿黑小白沒有和好過。
阿黑以為小白髮晦氣,一兩天後便會睡回床上,誰知在睡了數天後,小白竟然把浴室佈置成睡房,在瓷盤上放了自己的照片,在瓷牆上掛Mone的poster,而浴缸給鋪了被褥和放了枕頭,成了她的睡床。
小白把浴室噴粉紅色,她準備在小小氣窗前掛厘士窗簾。阿黑嘖嘖稱奇,不明白她何以會如此創新。
三年前初初認識她的時候,她明明是個正常的女孩,她在大專讀傳理系,希望從事廣告創作,熱愛流行曲和小說,在中五時拍過一次拖,開朗得來帶點含蓄,是典型的清純大專生。
拍拖的日子也順利甜蜜,到藝穗會看話劇、到赤柱飲啤酒、到長洲做愛,她溫純伶俐好笑容,那時候阿黑還恐怕小白太過溫婉,這種女孩子長久下去會令人沉悶。
誰知現在她有床不睡有房不住,看來又是人不可貌相的另一案例。
因為小白霸佔了浴室,阿黑迫於無奈光顧樓下公共浴室,戇居而且不衛生。在與一眾阿伯齊齊擦背的同時,阿黑便決定回家後要與小白講清楚,既然大家也住在一起了,這樣鬥下去也不是辦法。
誰知小白就像沒聽到一樣,她把浴室門關掉。這幾天她在裡面種蘭花。
她對蘭花說:“寧可在這裡,在外面呼吸不了。”
阿黑站在門外,非常的不明所以。
可以預料,他倆的關係只會更壞。
在家沒有浴室可用,又不想用公共浴室,於是最後阿黑借了一名女同事的浴室洗澡,打擾人家多了,順其自然地熱絡起來,也名正言順地神差鬼使,阿黑多了個女朋友。
這名女同事可愛活潑,但從前阿黑並沒有想過會與她發展,現在天天一起共用一個蓮蓬頭,阿黑才開始思想她的優點。
至少她簡單直接,也不會用浴缸當睡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