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正高,雲嬤嬤一動不動,站在趙氏身旁。她這個年紀,如此站了許久,也是有些腿軟。
隔著門縫,雲嬤嬤挑眉往外頭瞧了一眼,語氣裡有一絲欣慰,“當年個個都說二公子是裝模作樣,依老奴看,哪怕是裝樣子,裝上十幾年也實屬不易了。”
裴長意小時候走丟,趙氏這個孃親也跟著丟了魂。
侯爺日日帶著人在外頭尋兒子,趙氏原本是跟著的。
後來她在外頭接連暈倒了幾次,侯爺便不讓她出門了。
她無可奈何,就日日在佛堂裡禮佛,求著上蒼把兒子還給她。
那時年紀尚小的裴長遠,便一直在佛堂外頭跪著陪趙氏。
趙氏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小小的人兒乖巧地對她說,“兒子陪著母親一同求佛祖,保佑兄長回家。”
別人的兒子,趙氏自然沒有那麼容易接受。
可那小人兒不論風吹雨打,只要自己進了佛堂,他就在外頭陪著。
跪不動,就站一會兒,站累了再跪一會兒。
那時的裴長遠還不是被寵溺壞了的紈絝,一言一行都頗有侯府公子的模樣。
人心都是肉長的。裴長遠與裴長意年齡相仿,眼前的小人兒和心中的小人兒漸漸重疊在一起。
趙氏把裴長遠接到身邊養著,明面上是把他當嫡子養在身邊,為侯府培養一個世子。
可心底裡,卻是她想要一個彌補。
趙氏捫心自問,那些時光若是沒有裴長遠陪在自己身邊,怕是她早就頂不住了。
接連過了好幾年,趙氏也從那魔怔中走了出來,不再沉迷於跪求佛祖把裴長意還給她,逐漸把母愛移情到了裴長遠身上。
但這禮佛的習慣卻是留下了。
每逢初一十五,趙氏天不亮就要起來禮佛。
裴長遠就在她院子外頭站著作陪,這一站,便是半日,和小時候一樣。
雲嬤嬤揉了揉發熱的眼眶,就衝著這十數年如一日,外頭的人怎麼說二公子紈絝,她也要待他好一些。
裴長遠站在外頭,日頭暖洋洋地曬在他身上,小時候總覺得這半日難熬,現在倒也習慣了。
他正站著,眼前的陽光陰影裡出現了一道纖細的身影。
他眼眸微闊,眸底閃過一抹詫異。
如仙子一般的女子緩緩走來,月白色披風攏得緊緊的,襯得那張小臉更只有巴掌大。
她本就膚白,月白色將他襯得越發明媚。
徐望月姿態楚楚,明眸皓齒間行的是雲淡風輕之態。
“月兒妹妹?”裴長遠的語氣裡有詫異,更多的是驚喜。
徐望月緩緩上前與裴長遠並肩站著,陽光下她莞爾一笑,十分好看,格外賞心悅目。
她開口,語氣溫柔,“望月見過二公子。”
她這一抬眸,肌膚如雪,瑩瑩發光,裴長遠不經心猿意馬,心中對趙氏更多的兩分感激。
定是母親知他心意,特地選了今日把徐望月叫來一同用膳。
裴長遠正要開口,見佛堂木門緩緩開啟。
趙氏跪了一上午,腿腳自是發軟,扶著雲嬤嬤的手,走得很慢。
開啟門,見裴長遠和徐望月並肩站著,郎才女貌,煞是喜人。
人還沒過門,已是有了禮佛的誠心。
趙氏對徐望月越發滿意,心中不由感嘆,若她是徐家嫡女,便無需再煩憂為裴長遠選正妻一事。
端坐在桌邊,徐望月低眉順眼聽著趙氏和裴長遠聊著家常。
不知為何,她心裡有一絲難過。
趙氏待裴長意不是不好,但總好像隔著一層雲霧,兩邊都端著。
明明是親生母子,卻總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