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個俱是蓬頭垢面、衣衫不整。想來在抄家中,沒少受苦楚。
這些女眷平時也都是應酬場上的常客,和權瑞雲、蕙娘都是打過照面的,雖說兩家沒什麼交情,但權瑞雲心軟,畢竟有些不忍得,敲了敲車壁,問道,“怎麼不走了?”
一旁跟從的婆子道,“回姑奶奶話,他們堵住路了,誰都過不去,前頭那邊路口還有幾架車,也都等在這裡呢。”
這畢竟是皇差,眾人也是無奈,只好等他們整肅隊伍。倒是便宜歪哥,貼在車窗邊看得極是入神,過了一會,也回頭咋舌道,“好慘呀!娘,他們犯什麼事了?”
權瑞雲道,“犯大事了唄……”
她搖了搖頭,嘆道,“那不是吳家的興嘉嗎?哎,聽說她孃家買通了獄卒,給她送了白綾,沒料她到底還是沒用。”
蕙娘卻不知此事,驚道,“是麼?怎會如此?”
旋又明白過來,不禁冷笑,“吳家就是這樣看重面子,這時候不想著怎麼營救自己女兒,還只圖保全自家體面……也是,他們家怎會容得自家女兒這麼赤足蓬頭走上幾千里路,走到嶺南去?吳興嘉倒也還有幾分聰明,竟能挺住不死。”
權瑞雲卻道,“這個樣子,還不如死了乾淨,她好說也是大家小姐出生,難道還能就這麼去做官奴?這又不同私奴,連買都買不回來。”
蕙娘不欲和權瑞雲議論這個問題,掀起簾子眯眼望了過去,果然見得吳興嘉低垂著頭,站在一行人中央,穿著素白中衣,頭上、手上、脖子上腳上,都是光的,遠遠望去,只見嫩白色脖頸上還有些縱橫交錯的血痕,顯然是抄家時為兵丁鞭打所致。
想當年吳興嘉和她爭閒置氣時,是何等金貴?手上那對紅寶石鐲子光華耀眼,就是蕙娘亦都暗有‘花面相輝映’之嘆,此時淪落到此等地步,從前慈母慈父,今朝卻要為家族名譽將她逼死。蕙娘不免也嘆了口氣,隨手解了手上一雙鐲子,敲了敲車壁,將跟她出門的瑪瑙喚來,道,“你去,把這對鐲子賞給她,就說是我給的,且讓她帶在手上吧。”
她手上戴的,怎是凡物?今日因有赴宴的意思,更是加意揀選了一對金鑲貓眼石鐲子,輝煌燦爛耀人眼目。這對鐲子就是送到當鋪,三五百兩銀子都是當得出來的。
權瑞雲欲言又止,見瑪瑙領命要去了,忙道,“罷了罷了,她從小那樣愛鐲子,現在一對都沒得了……我也送她一對吧。”
便從手上脫了她的那對金鐲,也給瑪瑙帶去了。瑪瑙走到那帶隊兵丁跟前,自己都懶得和他們說話,隨手拉了一個婆子,把話帶到了,又親自把兩對鐲子套到吳興嘉手上。吳興嘉不免抬起頭來,隔遠望了馬車片刻,又低垂下頭去,將手籠在懷中。
此時又有人從街口對面過來,也傳了幾句話,那小隊長聽了便轉身走開,瑪瑙回來時說給蕙娘知道,“許世子夫人和桂家少奶奶也正好路過,也令人傳了話來,世子夫人令給批件衣服,桂少奶奶讓她們都尋雙鞋穿,別太不成體統。”
權瑞雲不免又嘆了口氣,此時路口已能過車,對面許家車駕示意謙讓,蕙娘車馬便先轉了過去,到了公主府上,自然是好一派熱鬧,雖說才過不到半年,但各誥命也都穿戴得珠光寶氣,席間又不免議論王家這次大發家了,不知能從牛家得了多少好處。
大長公主極是喜歡歪哥,看見了就不肯放手,歪哥又嘴甜,跟在太姥姥身邊,不知得了多少賞賜,各誥命知是權仲白長子,表禮亦都是上等的。兩母子回來時,車裡雖少了權瑞雲——她嫌在路上耽擱了,時間太晚,便讓車來接,自己回閣老府了——可卻堆滿布匹等物,歪哥還是要坐在母親懷裡。
此時天色已晚,淅淅瀝瀝下了些小雨,車從鎮遠侯府門前經過時,那些罪眷都立在門樓底下避雨,雖有了衣服鞋帽,但一個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