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瓜都是往京裡王府裡送的,我們輕易也不能買啊。我們酒樓的菜牌上從沒寫過這兩道菜,都是本地的貴客老爺們曉得我們這裡能做,到了這個時候,預先差人吩咐下,晌午或晚上過來吃。我們都不往府裡送,送過去會減了菜味。”
張屏問:“那你們怎會做給死者吃?”
增兒趕緊再哈腰:“大人明察秋毫!這就是小的頭一回就記得這人的緣故了。他真是個懂行的,大早上,我們酒樓剛開門,就來了,張口就點這兩道菜。小的當時就說,客官真是會吃,這兩道確實只有一壺酒樓有,但我們輕易不做,每年只訂几席,今年都訂滿了。”
誰知散某掏出一錠大銀,擱在桌上,再問,能不能做。
恰剛好前一日剛有兩位貴客大老爺預定了這日的席面,一位訂了明前雪,一位訂了春波翠。廚房裡怕做菜失手,一般會備出富餘的食材。增兒不忍讓一位非常想吃酒樓秘菜的客官失望而歸,便去同廚房商量,加做了一道。
散某在酒樓待到中午,吃完即走。
“到了第二年,又是清明前某日,這位客官開門時就過來,還點名讓小的侍候,仍是點這兩道菜。之後直到今年,年年如此。”
張屏問:“你怎會知道他叫什麼?”
增兒尷尬一笑:“小的頭一回侍候這位客官時,不夠恭敬。客官當時吃醉了,便訓斥了小的,說讓小的以後長上眼,記得散爺爺,小的當時還聽成了三爺爺。對街賣花兒的劉媽媽有個外甥在通達客棧,這位客官年年都住那裡,還是她同小的說,這位客官姓散。”
旁側黃喬立刻躬身:“大人,可要卑職立刻去將通達客棧的人帶來?”
張屏想了一下:“不用。”跟著又問增兒,“你們酒樓中,用的是什麼顏色的碗碟?”
增兒啊了一聲,一臉驚詫,跟著連連作揖:“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的是折服於大人的英明!大人真是問中了關鍵,小人方才竟忘記稟報!這位客官,還有一樣古怪,他要我們給他上菜端茶盛酒的杯碟碗盞,一概不能用瓷的。”
詢問完增兒,張屏返回宅中,換上便服,剛出房門,無昧從廊下探身:“阿屏啊,謝大人過來了。對了,聽說你剛才在衙門忙公務,早飯也沒吃啥。我這邊給送的飯多,我留了兩個包子,你餓了就先墊墊?”
無昧將手中盤子遞到張屏面前,瓷盤。
方才張屏給增兒看了死者手握的瓷片,增兒頭搖得撥浪鼓一般,指天畫地發誓酒樓絕沒有這樣花色的器皿或擺件。
“這連枝紋,枝同滯音,開酒樓要的是客如流水,絕不能滯。我們平常連紙都不說,叫單兒或條兒。字叫做記。紫色的花兒也不能擺,沾這個色的一概叫紅。”
無昧側首瞅著張屏:“阿屏?”
張屏收起思緒,抓起一個包子:“我在想那案子,多謝嵋哥。”邊啃包子邊往前廳去。
此舉不合馮大人小冊子中的訓誡。可蘭大人說,事須變通。眼下宅子裡的僕從都在衙門那邊由捕快問話,四周空蕩蕩,沒誰瞧見。
最後一口包子還沒嚥下,迎面便見謝賦立在通往前廳的路口。
“下官唐突,驚擾大人。”
張屏摸出汗巾擦擦嘴,嚥下包子。謝賦盯著他身上的便服:“下官冒犯,大人可是準備微服查訪?”
張屏道:“是。”
死者散某身上著實謎團甚多。
譬如,死者面板粗糲,雙腿雙臂筋肉凸起,上臂和手腕、腳踝及小腿的膚色粗黑甚於大腿,雙手雙足都有厚繭,指甲外翻,腳上有麻鞋袢磨出的痕跡,頸粗肩厚,肩上亦有繭。可知他是個經常勞作,常穿短衣,捲起袖口褲腿的人。
但據增兒說,死者非常懂門道,知道那兩道菜做起來很花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