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虛美隱惡,那《討亂臣賊子書》更是酣暢淋漓文筆妙絕,一時心軟便留下了,文人對於好書從來都有幾分愛惜之心,不想卻留下了這個禍患。
《天盛志》編纂五年,其間編書者來來去去,所歷人員繁雜,此時再要去尋當初是誰漏出這些事,已經無跡可尋。
而書一編成,便出了這事,很明顯,有人等著這一天,準備著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辛子硯一想到有人在暗處等了數年,只為等到書成那一刻給自己致命一擊,便覺得背上肌膚生慄,渾身都透出冰涼的汗來。
殿上皇帝咆哮未絕,他有點茫然的抬起頭,卻看見眾臣之首寧弈半回首,半邊臉掩映在大殿的陰暗光影裡,露出的眸子黑而涼,正在盯著一個人。
那人就跪在他身側,坦然從容而又決然,迎著寧弈的目光,未曾有絲毫退縮。
魏知。
卷四 朝天子 第十二章 回擊
辛子硯瞬間恍然大悟,心頭似有冰水流過,凍得渾身顫了顫。
原來是他!
他怔怔的看著對視的那兩人,一個眼神森寒警告,一個目光似悲似喜,同樣複雜難述,電光石火,角力不讓。
不過剎那眼底官司,已將一切說盡。
是了,除了同樣編纂《天盛志》,同樣掌控青溟書院,同樣為天子近臣的魏知,還有誰能比他更方便對自己下手?
除了出得戰場入得朝堂手底覆過無數王公將相的魏知,還有誰能這麼把準文人軟肋,輕輕鬆鬆便將他掀翻在地?
辛子硯清醒不過一刻,隨即生出無限的迷茫——當年若非他愛才以信物相贈魏知,他又怎能借助青溟魚躍龍門?多年來魏知平步青雲,卻從來都稱他為終生之師,他自認為和他從無過節,只有恩義,好端端的,他為什麼要對自己下這樣的殺手?
帶著這樣的疑問,他望向寧弈,然而令他心中一震的是,寧弈竟然避開了他的目光。
他抿著唇,視線下垂,將臉沉在大殿昏暗的光影裡,無人看清他的神情。
“朕多年來視你為國家股肱,恩寵無盡,奈何你喪心病狂辜恩如此——”殿上天盛帝一番咆哮已經失了力氣,目光失望的看了辛子硯半晌,決然一揮手。
眾人心中一緊。
“陛下!”寧弈突然搶上一步,一個頭重重磕下,“此事尚有蹊蹺,辛大學士忠心為國,怎會行此妄為之事?河內士子所得之《天盛志》,是否真的自辛大學士手中流出?《大成之殆》卷兒臣曾聽辛大學士說予以作廢,卻又是何人將其找出編訂入書?河內離帝京迢迢千里,生祠是否確實屬實?有無其他隱情?《大成榮興史》和《亂臣賊子書》按例由編纂處統一收集銷燬,並不是辛大學士作為總裁應該操持的事,如今書籍尚在,是否應先尋編纂處所有人等問責?”
他這番話清楚明快,句句都在要害,眾人不管是不是他陣營,都目光一閃——陛下雷霆震怒來得突然,朝臣被這番霹靂打得都沒反應過來,不想楚王頭腦如此犀利清醒!
“你的意思是朕偏聽偏信,胡亂入人以罪了?”天盛帝眯起眼睛,森冷的注視寧弈。
“兒臣不敢!”寧弈並無畏怯之色,以手拄地,清晰的道,“兒臣只是覺得此事尚有蹊蹺,宜當慢慢查辦為要,時當國家多事之秋,又事關當朝一品重臣,為天下民心安定計,此時也不宜驟興大獄,望陛下明察。”
眾臣又是一陣眼光亂閃——慢慢查辦四個字說得,真是精妙啊。
大案乍發,最怕皇帝當庭震怒決然處置,一旦慢慢查辦,就有了更多回旋的餘地。
“陛下,辛大學士文人疏曠習氣是有的,行事荒誕無心之下不敬之舉也是有的,但臣敢以身家性命擔保,辛大學士絕無謀逆犯上不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