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難過,卻要提出質問。這就不能不使我對您的同情產生懷疑。如果您的同情只是您矛盾心情中的一點自我安慰,甚至是一點自我標榜和點綴的話,那麼我請您趕快把船靠上岸邊,我要一個人在那沒有墓碑的烈士墓前祭奠一番,然後另找一條小船,蕩回南岸,坐在一中學校裡,聽候您的發落。如果您要抓一個人為您那飯田大佐報仇的話,我倒是非常合適的。我知道,只要您輕輕一句話,我就會被碎屍萬段;我知道,包括今叔閣下在內的侵略者們,現在已經向哈爾濱的知識界舉起屠刀了。我的好朋友,中國人民的作家塞上蕭先生已經被抓起來了。我今天找您本來就是要說說這件事。可是現在好像連我自己都要步人他的後塵了,這也是生活對我的極大嘲弄!”王一民說到這裡深深地噓了一口氣說,“你方才要我回答你的問題,現在我回答完了,而且是毫無保留地回答,請您發落吧。”
玉旨一郎一直低垂著頭聽著,但是當聽到塞上蕭被捕那段話的時候,他的頭突然抬起來,驚訝地看著王一民。等到王一民住口以後,他立即問道:“我先問一下,您方才是說寫《茫茫夜》那位非常有才華的作家被捕了?”
“正是。”
“幾時被捕的?”
“昨天夜裡。”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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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哪裡捕的?”
“這倒弄明白了。領頭的就是跟我到府上的花臉特務秦得利。他是葛明禮手下的得力干將。”
“這麼說是葛明禮派去的?”
“估計是。”
“好。今天午後我就去找葛明禮。”
王一民高興地說:“這麼說您對我……”
“我對您……”玉旨一郎一拍王一民的手,長嘆了一口氣說,“您是個真正的愛國者,站在中國人那一方面,您說的都是對的。但是這並不能完全抹掉我心中的悲傷。先拋開飯田大住不談,只說那一千多日本士兵,他們中間絕大多數都是被迫來到中國的,他們是無辜的,可是現在卻喪生在無情的戰爭中……”他又長嘆了一口氣。
“您這最後一句話倒真說對了。”王一民在玉旨一郎的哀嘆中說道,“戰爭從來都是無情的,槍炮一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問題是作為一個主持正義的真正人道主義者,究竟應該站在哪一邊?是侵略的一邊還是反侵略的一邊?是……”
“好了,您別說了。您的話是對的。只是我……”玉旨一郎揮揮手說,“我們先不辯論了,有些問題我還要再想想。現在已經到十二點了,我們把船劃到水上飯店去,他那裡有別處吃不到的|乳豬,我們一邊喝著酒一邊再談談。”
“不,我吃不進也喝不下。”
“為什麼?”
“我的好朋友塞上蕭正在死亡線上掙扎,我只盼能快把他解救出來。”
“我們最多再耽擱一兩個小時,完了我立刻就去。”
“您晚去一分鐘,就可能使一位天才被徹底毀滅了。”
“有那麼嚴重?”
“現在中國人的生命已經不如一條狗了。”
“好吧。一郎照辦。”
玉旨一郎掉轉船頭,迅疾地向江南岸劃去。
65
在警務廳特務科的一間刑訊室裡。
這是一間陰森森的地下室,除了有一扇厚重的鐵門以外,整個屋子連扇窗戶都沒有,嚴密得像罐頭。地下室本有冬暖夏涼的特點,但因這屋空氣凝滯,仍使人覺得悶熱。行刑的特務都脫光了膀子,穿著肥大的黑綢子褲衩,樣式都一樣,是葛明禮給這些打手們訂做的,他自己也做了“件頭號的。
室內的牆壁上塗著黑顏色,燈光完全是綠色,電燈的度數不大盞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