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祁雅號“潮汐鼓”,可在卜雲的記憶裡。十年前的高祁技藝還不如眼前這橫殺出來的少年。
不用留神細聽,只看席上越來越多的人恢復了正常,便知道自己的弟子在這鼓聲面前已經毫無招架之力,輸得一塌糊塗。
卜雲生性護短,雖然這鼓聲裡面沒有什麼殺機,徒弟即使輸了,也不會遭到反噬。他還是忍不住了,抬手搖響了手裡的鈴鐺。
這串鈴鐺有個名字,叫作“鐵煞鈴”。
按說鐵鈴鐺應該發出“叮鈴叮鈴”清脆悅耳的聲音。可不知這卜雲怎麼做到的,他那鈴鐺發出的聲音竟是比娃娃臉手裡的兩塊鐵板更加尖銳。
鈴鐺聲一響,登時便如魔音貫耳,青天白日莫名升起一股寒氣。就連擊鼓的姚華都顯得有些意外。百忙中抬起頭來望了卜雲一眼。
他的羯鼓降得住弟子,對付起師父來卻大感力不從心。
好在這時候高祁見卜雲出了手,也不再自恃身份。
沈德鴻先前想叫他當眾露一手,早就準備了高祁最擅長的粗腰大鼓,高祁抓起鼓槌來,雙手齊揮,大鼓“砰砰”被他擊響。
看高祁擊鼓頗有意思,如果說姚華是頭如青山峰。手如白雨點,整個人透著一股遊刃有餘的瀟灑。高祁便是一身橫肉亂顫,說不出得滑稽。
可場上卻沒有人敢笑,他的鼓聲裡面透著殺意,文笙但覺自己的心跳隨著那鼓聲越來越疾,越來越疾,幾乎要跳出胸腔,她尚且如此,直面衝擊的卜雲所受壓力必定更大。
僵局打破得極快,高祁於鼓聲的最高/潮處突然嗔目大吼了一聲:“咄!”
隨著這一聲厲喝,他單手高高揚起,重重落下,卜雲好似被鼓聲擊中,向後一個踉蹌,口鼻一齊見血。
娃娃臉驚呼了一聲:“師父!”和那黑大漢上前一起將他扶住。
厲建章在旁開口道:“你走吧。我們這麼多人在此,你非要硬碰硬,是討不到便宜的。”
卜雲停了“鐵煞鈴”,恨恨望著高祁和在座的眾人,此時高祁落槌未動,鼓聲頓住,姚華見狀也放下了羯鼓,園中恢復寂靜。
半晌卜雲才咬著牙擠出幾個字:“這事不算完,咱們走!”
他最後這三個字是對身旁兩個年輕人說的。
娃娃臉輸了比試,臉上還帶著幾分懊惱之色,聞言連忙和黑大漢一左一右扶著卜雲,轉身向園門口走去。
厲建章叫走的,高祁又不發話阻止,座上這麼多人只是注視著他們三個,沒有人作聲。
眼看卜雲三人走出去十餘丈遠,就快要消失在園子門口,突然有人叫道:“哎,等一下,等等我,我和你們一起走!”之前席上糾纏過許多樂師的邋遢老者不知從哪裡鑽出來,提著袍子一溜小跑追過去。
卜雲沒有理會,到是那娃娃臉回頭問了一句,邋遢老者指手劃腳地跟著三人一起離了園子。
最後這一幕叫眾人面面相覷,文笙更是側頭向旁邊的鐘天政望了一眼。
鍾天政眼望那四人消失的方向,臉上帶著微笑,不知在想些什麼。
砸場子的鎩羽而歸,席上氣氛登時變得輕鬆活絡。
沈德鴻半天恢復過來,正要尋詞捧一捧高祁,卻見高祁這會兒才收了鼓槌,“噗”的一聲輕響,鼓面牛皮上出現了一個大洞。
眾人見狀不禁駭然。
所幸高祁只是臉色不大好,看樣子並未受什麼內傷。
沈德鴻訕訕一笑,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轉而向姚華道:“姚公子真是……慷慨仗義,這麼年輕,本事驚人,大家想必還不知道,他方才大手筆一下子便捐出了紋銀萬兩,實在是……”
他竟一時找不到詞來形容這位今日大出風頭的年輕人。(我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