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地又冒出一句狼心狗肺的話,再把自己凍透一回。
龍相又拉扯了他一下,“露生,你怎麼像個娘們兒似的,就知道回家回家!我不回家自然是有我的道理。我要是跟你回家了,後來能轉敗為勝嗎?第一仗就失敗,我往後還怎麼出頭?你什麼都不懂,就知道怕我死。可你也不想想,我吉人自有天相,我能死嗎?”
露生聽了這話,就感覺自己方才緘口不言是明智的。自己為他潑了滿腔熱血,他給自己的評語是“像個娘們兒”。
聽他那個意思,大概還不是丫丫那種招人喜歡的娘們兒,而是黃媽之流,討人嫌的老孃們兒。
龍相見露生總是淡淡的、不搭理自己,便又沒輕沒重地推搡了他一把,“本來我打算到前頭縣城裡歇一歇,順便處理一下腿傷,既然你急著讓我回家,那我不歇了,我直接往回趕。這回好了吧?”
露生聽到這裡,忽然連怒意都消失了,彷彿對待龍相,自己連憤怒都屬於對牛彈琴。無精打采地嘆了一口氣,他停下腳步轉向龍相,開口說道:“給我一匹馬,我走累了。”
龍相立刻命令士兵讓出一匹馬來,又歪著腦袋盯著露生,哧哧地笑道:“你這臉也太紅了,你半夜見鬼了?”
露生飛身上馬,低聲答道:“嗯,見鬼了。”
這一條路,露生來時走得已經算是頂快,但也走了一整夜加上大半天;如今龍相一行人凌晨返回,因為這一回不必畏首畏尾,催馬跑得痛快,而且半路還有專門的隊伍等候,讓他們換了一次馬,所以時間大大縮短,居然在天黑之前便到了家。
到家的時候,露生已經變了模樣。
這一路在馬背上,他和平常的騎兵一樣,也對付著吃喝了幾口,所以並不是餓得脫了形貌。滿臉浮腫著鼓起大紅包,他純粹是被蚊子咬變了形。這蚊子包發作得緩慢,在路上暗暗地壯大,壯大到了最後,丫丫跑出來迎接他們時,第一眼竟沒有認出露生。幸而露生率先下了馬,丫丫從他那寬肩長腿的身形上才辨出了他。
辨出之後,她很驚訝地喲了一聲,“大哥哥這臉……”
龍相跳下馬,搖晃著站穩當了,“他讓人親了,親成這樣兒了!”
丫丫一愣,對著龍相睜大了眼睛,而龍相不等她發問,自己忍不住笑道:“蚊子親的。他多風流哇,往草裡一鑽,立刻就讓母蚊子看上了!”
既然是蚊子咬的,那丫丫就不在乎了。而露生站在原地,眼前世界不知怎的,總像是要旋轉顛倒。他想自己真是累壞了,當務之急是洗個澡睡一覺,其他的話,明天再說吧!
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扭頭又看了龍相一眼,他心裡不動感情,純粹是出於習慣和責任開了口,“你先讓醫生過來處理你的腿傷,處理好了再休息。”然後又對丫丫說道:“你跑趟廚房,讓人挑幾桶熱水過來,我洗個澡。”
丫丫答應一聲,立刻轉身跑了。
不出片刻的工夫,男僕用扁擔挑來了大桶的熱水,軍醫也拎著醫藥箱趕過來了。
這院子裡的浴室,就建在正房後頭,平日被人稱為洗澡屋子。屋子開了兩扇門,一扇是對外的,一扇連著龍相的臥室,便於他洗完澡直接光著屁股鑽熱被窩。露生從對外的那扇門走了進去,關門脫衣坐進了浴缸裡。在坐下去的一瞬間,他眼前猛地黑了一下,就感覺自己頭重腳輕,險些輕飄飄地從浴缸裡翻出去。
一門之外,是龍相和軍醫在說話,旁邊還有丫丫聽候差遣。露生一邊強打精神擦洗著身體,一邊聽龍相興高采烈地說話——一張嘴同時說了兩家話,不是告訴軍醫自己“一點兒也沒覺出疼來”,就是告訴丫丫自己剛打了一場多麼偉大的勝仗。
一聲驚呼打斷了他的談笑風生,驚呼的人是丫丫。隨即軍醫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