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以墨長樞這般對心思無比挑剔的人的眼光來看,明月的確很獨特,這種獨特從第一眼中就可以看出來。
明月淡妝披髮,似是有些疲於應付,只是隨意的坐在窗邊撐著下巴,低眉斂目。她的臉實在算不上美,有些江南女子的婉約,但她的眼神實在是很特別,就像是天上的明月一般,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透著些疏遠和神秘,就像是,就像是剛剛下過一夜雨的輞川。
墨長樞忽而就對眼前的這位女子有了一些興趣,他走到了明月的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著外面的天空,說道:“姑娘這樣的人,竟也會賞月。”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明月側過臉來看著墨長樞,說道,“你定是要說,姑娘的神情就似這明月,像是霧裡看花,卻看不真切。”
墨長樞笑了,說道:“這話聽著實在太像樓下那些風流公子的說辭,我若以此評價姑娘,實在是罪過。若我說,姑娘更像此花——”
墨長樞手腕翻轉,一朵白色的曼陀羅華被他輕巧得拈在指尖,那花的花瓣勾勾連連迴圈往復,細長的捲曲讓人覺得甚是詭異,可那白卻純潔的勝似少女的眼眸。
明月眼中微動,少有的閃過了一些詫異,他抬眼看著墨長樞,說道:“墨公子這是何意?”
“姑娘竟不懂麼?”墨長樞將那朵花隨意地插在了窗前的細口白玉瓶裡,說道:“這花世間罕有,可不正配得上姑娘?”
明月宛然笑了,手指蕩過那飄飄蕩蕩的花瓣,說道:“墨公子此禮,明月有些不敢收了,沾衣樓的東西若是擺在明月這裡,不知那沾衣樓的殺手可會進來一刀了結了明月?”
“他們必然不會捨得的。”
墨長樞笑了,退回了桌邊,兀自斟了一杯酒,他將那碧色的瓷杯湊近了嘴邊,抬眼看著明月,只這一瞬明月便有一些侷促起來,然後他便仰頭一乾而盡,將瓷杯按到了桌上,笑道:“好酒!”
明月幽幽地嘆了口氣,說道:“你為何要喝,你明明知道的,卻為何要喝?”
她說這話時,墨長樞已經一頭倒在了桌案上。
墨長樞一向聰明謹慎,他雖然一向漫不經心慣了,但是任何事情都能做到心中有數,所以蘇九離從不擔心他會深陷麻煩而不能自保。
此時的蘇九離正在下棋,在勝玉坊鳳簫吟的閨房裡,和鳳簫吟下棋。
鳳簫吟手指按住了黑子的棋盒,將它向蘇九離推了過去,說道:“我與人對弈,素來是讓先,你執黑子,先請。”
蘇九離目光略過面前的棋盒,而後又掃過鳳簫吟的臉,微微笑了,說道:“我與長樞對弈素來是讓子,你若覺得比他還勝上幾分,我或許可以少讓几子。”
鳳簫吟面上一紅,顯是有些尷尬,下一瞬便莞爾笑了笑,大方地將黑子的棋盒拿回了自己的手邊,說道:“我竟忘了你長年與那自詡‘天下第一聰明人’的墨長樞在一起,自然混得比他還要精明,這盤棋還未下我卻已該認輸了。”
蘇九離捏著一枚白棋子,說道:“素聞勝玉坊的老闆娘棋技高超不讓國士,六年來賭棋甚少輸過,怎麼昨日輸了一局,今日就沒興致了?”
鳳簫吟掩唇笑了笑,說道:“是我不好,竟這樣草率答應了和先生對弈,竟還想著讓先,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讓先生見笑了。不過這房間既是我的,我說不想便是不想了,誰來管我?”
蘇九離悠悠地嘆了口氣,說道:“昨日未見老闆娘的真實手段,原來今天竟也是見不到的,原來我竟連那些屋外的賭徒都不如。“
鳳簫吟眼珠轉了轉,笑道:“先生這等聰明人怎好拿去和他們那些爛賭徒比較?他們不過是附庸風雅罷了,先生卻不同,你胸有溝壑,自有大智慧大謀略,這棋技一道倒是我班門弄斧了,怎好拿出來獻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