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雷亮過來『麟盛行』實在逼不得已,我真的不想再讓他有機會騷擾你,損你閨譽。”
他苦口婆心的憂慮感動了喜姨,卻讓容雲心火更熾。
一個罵她以色事人的人,會這般為她著想、處處顧惜著她?打斷她雙腿也不信他真安好心眼!
“長孫晉,你少把話說得那麼好聽!你口口聲聲——”
“雲兒,別這樣。”蹙眉制止她的衝動,喜姨自然而然站在長孫晉那方,勸化道:“阿晉畢竟也是從商的,如何會做這種賠本生意?他真是為你好的。”
長孫晉對雲兒存著怎樣的心思,這麼多年來,她都看進心眼裡去了,奈何兩人總是合不來,只要碰上了必然是一頓大吵,任她說破了嘴,雲兒都不肯相信他是為她好,如此一來一往的都快十年了,她何時才開竅呢?
喜姨的曲庇之意像盆冷水似的,兜頭把容雲所有的怒火澆個乾淨。
“我回房了,到了就喊我一聲。”她垂下眸,悶聲道,不想跟最敬愛的喜姨生氣,既然都被認為是不識好人心了,她也不必再解釋什麼,只能沮喪離開。
他沒變,一切都沒變,她依舊鬥不過他的伶牙俐齒,總是吃虧,後來她學乖了,只要旁人說她不對,她就閉嘴,免得再多作辯駁讓事情越描越黑,換來爹爹更凌厲的約束。
只要對上他,她就不知冷靜,幾乎管不住自己的情緒,自小受盡的家教都不知跑哪兒去了。
他走了三年,她還是沒點長進,讓他輕鬆幾句就打得自己理智全消。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這般在意起他的言行態度了?尤其是他那句“容家有恩於長孫家”,說得他對她做什麼都是為了報恩似的,每回都聽得她好不刺耳。
回到艙房,她躺上床榻,把臉深深埋進被褥裡,掩住心口那股為他歸來的悸動。
她討厭長孫晉,更討厭讓他的影子在心湖徘徊的自己。
第二章 匿意(1)
到達揚州,岸頭上能招貨的商客果真一個不剩了,容雲失望地吩咐船伕卸下貨物,她收好了押票便回房寫帳,任憑喜姨怎麼熱絡招她去跟長孫晉敘舊也不肯出艙。
直至回到鎮江,她爹爹返家了,她才步出艙房幫忙喜姨準備晚膳,讓那兩個男人在艙廳品香茗,促膝漫談。
“今非昔比了。”談著這三年來的變遷,容昊向來剛毅的眉目抹上滄桑。“三年來,『隆容』沒有一次遠航過,只能爭些短航小生意餬口。”
長孫晉俊顏陰鬱。這些年,楚楚來信總對他談及“隆容”的種種景況,只是沒人知道當年最危急之時,是他央求朱棣出手相救,容家和陳家才倖免於難。
可當他聽著那些不堪,還是勒緊了心絃。
“說真的,我真想把『隆容』結束掉。”他經歷過元末亂世,年少跟隨家人披霜冒露地從蘄水逃難至此,什麼苦沒吃過?但在朱元璋誅鋤異己的狠辣統治下,再苦都不及當朝的腥風血雨可怖。
“畢竟是歷經四代的百年基業,結束就太可惜了。”
“雲兒也是這麼說。”容昊輕喟,沒有女兒的堅持,“隆容”早崩解了。
“我今天看她事事親力親為,她這份心意,著實難得。”憶起那辛勞的嬌小身影,他眼底掠過一抹苦澀。
容昊皺緊眉,自責道:“是我害了她,明知道她不想嫁,仍那樣逼著她。”
假如當初不是為了侄子的前途攀上陳家這門親事,哪會跟陳家扯上關係?他不僅拿女兒的幸福換取侄子功名,更誤了女兒一生,回首當日作為,他悔疚不已。
“誰會知道陳家與胡惟庸有那層關係?容爺,那怪不了你的,要怪便怪錦衣衛實在神通廣大吧。”沈聲安撫,他低嘆道:“只是沒想到兩家都安然無恙了,婚事還是弄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