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汪孚林回到家中,晚飯過後對小北提起這件事,小北便哧笑了一聲,“所以,娘從前就說過,家中那些積年的老僕,有特別忠心耿耿,一針一線都不肯多拿,主人只要誇獎一句,賞賜提拔其子侄,就覺得滿面有光的;也有偷懶耍滑倚老賣老,甚至於心思詭譎,認為自己在這家裡久了,很多東西就應該有自己一份,不拿白不拿的。前者一定要用好,後者卻一定要敲打,可到了馮公公這位子,只怕早就把自己這管家當成了主人,哪裡還有什麼敬畏?”
所以真是不作不會死啊!
汪孚林在心裡嘆息了一聲,暗想張居正也好,馮保也好,日後被清算真的不冤枉,只不過清算過分變成********,這就實在過分了。他正在沉思此事自己是否可以反過來利用做點什麼,比如說,張居正小半年前囑託的徐爵之事能不能做點文章,他就突然只覺得手上被塞了一樣東西。低頭一看見是一張帖子,他便沒有立刻翻開,而是抬起頭來看了看小北。
“是謝大人的,陳炳昌之前去投帖之後最初沒回音,這是今天送來的,謝大人後天休沐,問你是否有空,去崇國寺裡隨處逛逛。”
“當然去,畢竟這位大宗師當年可是給我解決了不少棘手難題。”汪孚林笑了笑,拿著帖子就過去就著桌邊龍飛鳳舞寫了回帖,隨即將其撂在一邊等墨跡乾透,這才抬頭問道,“對了,打聽過謝大人此次回京有什麼內情沒有?”
“他這幾年官途不算很順,在南京大理寺丞的任上還病了一場,據說……他不是很得首輔大人心意。畢竟,之前他被選為南直隸提學御史,是高拱的慧眼,但後來又提學浙江,這似乎是首輔大人的意思,但他到任後又是重新修訂陽明先生全集,又是講學,種種做法都不大符合首輔大人的宗旨。所以在大理寺丞的任上,他磋磨了挺長一段時間,這次調來就任光祿寺少卿,在這個位子上若不能更進一步,那就很難了。”
說到這裡,小北少不得多解釋了一句:“這是我今天去孫家時聽人提到的。還有,你讓我打聽孫家人的動向,已經很明白了,如今孫家三房除卻孫鑛孫鑲兩家,不是在外官任上,就是已經回餘姚孫家境了。至於長房武官居多,素來不涉政務,二房也都在外官任上。”
“看來,還真是都知道京官有風險啊。”見果然如此,汪孚林忍不住輕輕敲了敲額頭,卻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聯絡今天剛剛發現的馮保主導的那流言,他就握著妻子的手,輕聲說道,“你讓嚴媽媽聯絡之前岳母雪藏的那些眼線,盯住徐爵,但記住,只看,只聽,什麼都別做。畢竟,徐爵是個很顯眼的人,知道他是馮保的親信,盯著他的人一定很多,所以混在各家的人中,不大容易被發現。”
“是,大老爺,您就放心好了!”小北心中一動,想起母親多年前的一招暗棋,卻沒有先提,而是懶懶地打了個呵欠道,“做這種事可比成日裡去和那些太太奶奶們打交道好多了。你是不知道,今天我在孫家被人當西洋鏡似的圍觀,還不時有人打探金寶他們小兩口,就好像我肯定是惡婆婆似的……”
“那是因為你之前日子太好過了,鄉間那些婆婆媽媽的事,何嘗就少,只不過很多時候你不用出場而已。知道你不喜歡老去這些應酬,挑著去吧,反正松明山汪氏根基淺薄,也沒那麼多子侄聯姻各處,按照親疏遠近,挑幾家你看得上眼的來往就行了。”
一夜好夢,次日不上朝,汪孚林自然不必過分早起,當他到了都察院時,天光已經大亮。從自己那匹油光水滑相當神駿的坐騎上下來,他就只見監察御史們有的坐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