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陽去道賀過的捶胸頓足,暗悔押錯了寶;眼看張居正丁憂,就沒再去大紗帽衚衕刷存在感的外地進京候選官員懊惱不該算錯了局勢;至於那些因為張居正的政令而吃過悶虧,摩拳擦掌準備等張居正一走便反戈一擊的某些官僚們,則是更如同蔫了的白菜。
然而,和敢怒不敢言的他們不同,真正的清流君子當中,卻蔓延著一股義憤!
這種情緒,沈懋學和馮夢禎自然清清楚楚地察覺到了,因為他們也是其中一份子。幾乎和選了山陰令的汪道貫就只是前後腳,屠隆選了潁上縣令,之前在沈家連續開了幾天的聚會,送其前去山陰就任,只是因為張居正喪父,都只是小規模的七八個人聚聚,有的是同年,有的只是他們進京之後交的好友,彼此意氣相投,對於首輔即將丁憂的狀況,自然還在私底下嗟嘆了一陣。
因為張嗣修家中祖父新故,而汪孚林之前又在給事中和御史們角力的風口浪尖,他們便沒有請兩人,誰知道剛送走屠隆,情勢轉眼間便急轉直下。
而在萬曆皇帝第一次下旨奪情時,翰林侍讀學士許國一次遇到沈懋學時,便委婉地說了一番不要意氣用事之類的話,這更讓沈懋學心中又驚怒又惶惑。可這麼大的事情,他只能憋在心裡,誰也沒說,可每到夜深人靜處就常常放在心中思量。
這一日,眼看萬曆皇帝第三次下旨奪情,他終於忍不住找到了庶吉士馮夢禎。他開口一說出此事,馮夢禎沉默片刻,便低聲說道:“我聽說,汪仲淹今日要啟程前往山陰上任,汪世卿會親自去送他這叔父,我讓隨從去打探了,不如我們也去城外湊個熱鬧?”
沈懋學登時臉色大變:“你是說,許學士找我說那些話,是汪世卿……”
“老許在翰林院是出了名遇事不吭聲的人,怎會無緣無故提醒你?別猜了,去找汪世卿問個清楚再說。許學士的兒子和他是連襟,事情肯定和他有關。”
儘管馮夢禎讓人守在汪家門口看著汪道貫那一行出門,可畢竟隨從來回通知需要時間,當他和沈懋學出城來到官道邊那送行人常常借用的亭子時,卻見只有汪孚林佇立在那兒,卻不見汪道貫,彷彿是人已經走了。等到他有些不自然地隨著沈懋學上前,汪孚林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卻是笑道:“你們來啦?叔父才剛走一小會。他軟磨硬泡想要等到塵埃落定再去赴任,卻被我硬趕了走,心裡不知道有多不甘心。”
馮夢禎終於忍不住問道:“你說的塵埃落定,是說首輔丁憂奪情?”
“沒錯。”汪孚林絲毫沒有賣關子,直接點了點頭,“我家那位和我鬧翻了的伯父,對奪情心懷異議。”
沈懋學沒想到汪孚林說得這麼直接,呆了一呆後方才驚咦了一聲:“你不勸你伯父,為何還讓許學士來勸我?”
“因為伯父官居三品,哪怕因此得罪了首輔,也就是被人尋罪名罷官回鄉,就是最嚴重的處分,也不過罷職回鄉,別人卻還要贊他一聲忠孝。但是,君典你和開之,一個是今科狀元,一個是今科會元,儘管並不是首輔的門生,但你們平日裡可都是稱一聲師相的吧?而且在別人看來,你們能有今日地位,卻是首輔賞識英才。如若你們倒戈一擊,你們覺得,首輔大人會從重,還是從輕發落?”
馮夢禎平日相交皆是自負的名士,可謂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哪曾聽過有人用這樣冷靜的語氣做出這樣功利的分析,一下子便激憤了起來:“那你呢,你身為都察院廣東道掌道御史,莫非準備緘默不發一言?”
“我當然不會緘默。”見馮夢禎一下子露出了歉意的表情,顯然覺得剛剛那話太沖了,汪孚林卻詞鋒一轉道,“必要的時候,我還會幫著挽留首輔大人。”
“你……”這一次,馮夢禎氣得夠嗆,可沈懋學卻一把拉住了要發火的同年兼好友,看著汪孚林說,“世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