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革除各種常例陋規六十八項,全都是胥吏從百姓手裡搶錢的,隨即又在打官司時一味偏向弱勢,所以才被人稱作是迂闊。在那些胥吏差役眼中,壞他們財路,便如同殺他們父母,輕易自然動不得。可若是一縣之主心裡有數,便可以透過這些陋規制約這些胥吏差役,而不至於為人所制。不可不廢,不可盡廢,卻要盡知,蔡師爺認為是不是?”
蔡師爺被問得臉上漲得通紅。他突然咬咬牙站起身來,言辭生硬地說:“我突然想起家中還有要事,程老爺這幕賓,我只怕是無能為力,先告辭了。”
見人竟然轉身就走,程乃軒登時心頭惱怒。這一表情變化立刻就被下頭右手邊第一位的劉師爺給看到了,當即說道:“程老爺還請不要見怪,這位蔡師爺是有名的風雅之人,平時當東主的要是與文人墨客交接往來,又或者接待縣學教諭,府學教授,本縣生儒,他是最適合的,但要說這種刑名錢穀,三班六房陳規陋矩,他卻是一樣都不知道,這一走,他只怕是把程老爺和汪老爺都當成了俗人。”
“要是去江南,帶著這位蔡師爺風雅人,那倒也就算了。可河南安陽是什麼地方?較之宋時的安陽只得一半大小,我粗略瞭解了一下,城池四周不過九里,總共四座城門,總人口不過七萬,戶數大約在八千多,教化都來不及,每年能出一個進士就頂天了,哪裡有功夫說什麼風雅?”
程乃軒說完就憤憤冷笑了兩聲,這才對剩下的四個人說,“我實話告訴諸位。今天我請了好友汪世卿過來。就是想讓他幫我掌眼。他在歙縣的時候。賦役刑名都有所涉獵,若非他也是今科進士,每年一千兩銀子我直接綁了人走。各位還請不用懷著藏拙的心思,我年輕資淺,如今要出為縣令,不嫌人多,只怕人少不足以面面俱到,還請諸位儘管展露所能。”
有程乃軒這話。又替汪孚林大大做了一通宣傳,剩下三個還沒敲定的師爺當然就再無他心,你一言我一語,說起了從前當師爺的種種政績。汪孚林間或挑點刺,同時把歙縣遇到的種種賦役又或者刑名問題,乃至於在給各級衙門行文時的種種注意事項,全都拿出來“請教”,更確切地說是考問,最終,他幫程乃軒又挑了兩位師爺。至於剩下的那位。他也本著絕不浪費的原則,笑著說道:“桂師爺如若暫時沒有東家。可否屈就在我那兒待一陣子,也好請教。”
這位對於縣衙實務好像不那麼精通,但可貴的是,年輕的時候竟然曾經幹過戶部的吏員,後來雖說因為家裡喪事丟了位子,但在錢穀事務上還是有點造詣的。
桂師爺正是之前程乃軒在馬師爺之外接觸過的另外一位錢穀師爺,知道程乃軒在馬師爺之外挑中的另外那兩位是其岳父許國推薦的,他原本已經有些失望,畢竟汪孚林自己看著就對賦役和刑名頗有造詣,看樣子以後也不需要他。因此驟然得到這樣的邀請,他先是一愣,隨即立刻滿口答應。這下子賓主盡歡,程乃軒和眾人一一約定了登門禮聘的時間,算是給他們大大的面子,而汪孚林則和桂師爺約好,請其來日到汪道昆那兒相見。
等送走其他這些人之後,程乃軒大大伸了個懶腰,總算是如釋重負。他卻沒想到,這五個師爺並非人人嘴緊,尤其是那個不忿丟了面子的蔡師爺,更是將今天選聘師爺的經過四處張揚,而其他幾個中選的被牽扯進去,少不得要對推薦自己的人講清楚經過。如此一來,三甲傳臚汪孚林竟然深通刑名賦役這種雜學,一時間竟是不脛而走。等這樣的風聲重新傳回汪道昆耳中,這位兵部侍郎忍不住當著譚綸的面罵了一句少有的粗話。
緊跟著,汪道昆又恨鐵不成鋼地罵道:“這小子就不知道收斂一點?他如此招搖,要是別人以此為據,推薦他去牧守一縣又或者一州呢?虧他之前還在子理兄面前說什麼沒把握治理好一縣之地。”
“我們都是當過地方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