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書”。他不但字寫得好,而且內容也寫得周全、得體,寫完一念,無不拍手稱好。求寫信的人說他寫的都是自己想說的話,甚至想說又說不圓全的話他都給寫上了,簡直像鑽到誰的心裡看了一樣。一來二去,傳開了,來求他的碼頭工人就越來越多,有些人遇上疑難問題也來問他。他也主動走出去,到工人家屬住的破房子裡去串門。有時遇上工人病了,家裡人手不夠,他就成宿在那裡守護著。買藥沒錢,他就掏自己的腰包。有一次北市場東面那像鴿子籠一樣密集的房子失了火,他衝進火海,一連救出三個小孩和一個病重的老人,一個產婦。誰也想不到這個“老先生”一腿腳會那麼利落,力氣會那麼大。人救出來了,他的衣服卻被燒破了,頭髮燒焦了,手燒得直冒油……
碼頭工人的心眼最實在。你對他誠心誠意,他樂得把心掏給你。李漢超是他們心目中的老師和“聖人”,他們喜歡他,尊敬他,越來越信任他。遇著誰有點好吃的,總要先給“吳先生”送一點來,誰家鄉里捎來東西,也要分一份給“吳先生”。凡是送來的東西,李漢超都如數收下。但他自己從來不動,總是悄悄地送給那些病號、老人和生活上最困難的碼頭工人。天數一久,人們就知道了,開始還有人勸阻,後來,看勸止不住,也就不勸了。可是東西反倒越送越多。
李漢超深深紮根在群眾之中,以此為基礎,不但開展了碼頭工人的工會工作,而且建立了黨、團支部,形成了領導核心。
王一民下好魚鉤,放好漁具,坐在松花江邊上等了十多分鐘,李漢超才匆匆趕來。
他們選定的這個會面地點很僻靜,會釣魚的行家一看就知道這是個魚群經常回遊的地方。堤岸上還有一盞街燈,餘光照到這裡雖已昏暗,但還可以看見水面上“浮子”的擺動,往釣鉤上掛魚食也不用另找亮光了。
李漢超見到王一民,就緊緊握住他的手,端詳了一下說:“又瘦了!上次我讓你把薪水多留下一些,不要每月都拿出一半來交黨費,你不聽話……”
“我只有這件事不能聽你的話。”王一民笑笑說,“黨現在經費困難,需要錢。再說,我再清苦也比你在這小店裡生活好……”
“呵,這你可說錯了。”李漢超一拍王一民的手說,“我現在是樂在其中了!從外表上看那裡很髒,甚至是非人的生活。可是人和人的關係可乾淨了,可純潔了!那骯髒的外殼包藏著的都是赤誠的心,在那厚厚的沙石下邊掩蓋的都是純金。這樣的赤心和純金,我們倆在義勇軍裡不是接觸很多,感受很深嗎?可是這裡又是一塊寶藏。”
“現在被你開發出來了!”
“應該說才露出礦床……”
這時漂在水面上的釣魚“浮子”遽然間往下一沉,連魚竿的頂梢都拽得顫動起來。李漢超止住話頭,伸手拔下魚竿,往後邊一甩,一條一尺多長的鯉魚上岸了!鯉魚在岸上蹦跳著,金黃|色的魚鱗被岸上的燈光一照,直放金光,真好看哪!“真大呀!”王一民忙跑過去按住,抓過來。兩人歡笑著,摘下魚鉤,放進魚簍裡。王一民一邊將魚簍放進江水裡一邊說:“這回回去晚了也不怕了,讓房東老太太看看,我釣了多麼大的一條大鯉魚!”
“夠你和塞上蕭飽餐一頓了。”李漢超一邊往鉤上掛曲鱔一邊說,“老塞這傢伙還那麼饞吧?”
王一民笑笑說:“嗯,還有一點。”
“有一點?兩點也不夠。”李漢超把魚鉤又拋到水裡去了。“我在北大的時候,他在朝陽大學,隔些日子就跑去拽我上東來順、珍珠閣。我和石玉芳結婚後,他每星期必去一趟,自己親自動手下廚房,有時候我讓他放下大勺,跟我去參加集會,他可說什麼也不肯離開爐臺。他自稱他是塊藝術家的材料,不能搞政治。”
“現在還是這個主張:為藝術而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