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
幾度,她想抬首卻總隱忍下來,怕又見著他的笑眼。
明明屋外,秋風已經寒凍,她卻被他看得身微熱、耳發燙,那是好多年前,她尚不知愁時,才懂得的羞赧。
她還以為那感覺,都像她的淚,被消磨光了,怎知卻教他生生翻了出來。
忍著那想逃走的羞與惱,她讓自己專注在他的腰傷上。
所幸,情況比她想象中要好。
她替他上藥時,他不曾再瑟縮,可她卻注意到之前不曾注意的其他。
她知他面板黝黑、身強體壯,可那時她只當他是病人,而今同樣的一副身軀,細節卻變得異常鮮明。
他的體溫,膚上的汗毛,呼吸時肌肉的起伏,當她的指尖輕觸他時那微微的緊繃,都像被放大好幾倍。
他會在她輕觸他時屏住氣息,心跳加快。
她能夠嗅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他已擦洗了身體,酒臭沒了,但汗又輕滲,像在他膚上抹上一層薄薄的水光。
她一直不喜歡男人身上的汗臭味,總覺得那股味道,教人聞之慾嘔,每每喚起她那段可怕的記憶,教她想起那黑暗的暴力。
可他救了她。
他將她護在懷中,擋去了所有試圖傷害她的一切。
我會保護你。
他說。
原本教人討厭的汗水,和那帶著微鹹的味,好像沒那麼臭了。
竟也覺,莫名讓人有些許的心安。
他護著她,保住了那匹馬,卻傷了自己。
這男人,確實不同。
即便身材如此高壯,他卻不欺負弱小,他知道她與它的傷,旁人瞧不著的,他都能看見。
她替他的腰纏上繃帶,攤開了捲起的牛皮,牛皮裡有大小銀針成排,長的有七八寸,短的也有三寸多。
“這是什麼?”他問。
“銀針。”她垂著眼,告訴他,“你說丹藥對你無用,我想或許針灸能替你止痛,你試過嗎?”
“沒。”
她捻起銀針過火消毒,以為他會抗議,但他卻保持沉默。
“入針時,會有些痠麻,但不會太疼,扎個幾針,應該能讓你晚上好過些,至少能睡上一會兒。”
他還是沒抗議,她不認為他真的信,不過不信沒關係,只要有用就好。
白露輕捻銀針,伸手輕撫尋找他身上幾個穴道,依照近年所學,快速神準的將針紮了下去。
他縮也沒縮一下,倒是她因他有些穴道上,還浮著刀痕,要紮下去時,心頭莫名緊揪。
若非要替他止痛,她是真不想再在他這副幾經凌虐的身體上,又戳上幾針。
下第三針時,他抽了口氣。
“別動。”她輕聲警告他,“這大穴是對應你腰傷那部位的,我還得再進兩寸才行。”
“還得再進?”終於,他開了口。
她不禁抬眼,只瞧他額冒冷汗,不由得,柔聲道:“這針,只須扎這一刻鐘,便能取下了,你忍一忍。會疼嗎?”
“不疼。”他瞳眸收縮,只道:“很酸。”
“那是正常的。”她告訴他:“我再入一些,你要覺不妥,我便將針取下,可好?”
他瞧著她,頸上喉結上下滑動著,然後點了點頭。
她捻轉著針,將其再入皮下兩寸,那疤痕處處的面板輕顫,可他忍著不動。
微弱的燭光下,她利落的下了一針又一針,儘量不拖泥帶水,因為專心,額際微微滲出了些許的汗。好半晌,方終於將幾處止疼的穴道都紮好,她將手指重新移回他腰傷周圍輕按。
“現在,還疼嗎?”
“不疼了。”他說。
她心頭一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