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挑簾子進屋。
永壽宮後殿屋裡佈置,倒是一直沒變。菊兒還是年輕時模樣,鬆鬆挽著一窩髮髻,坐在炕上,對著棋譜慢慢落子。聽見響動,抬頭笑笑,問一聲:“來了?”道一句,“坐吧。”依舊低頭去看棋譜。
順治心中愈發詫異,頭暈暈她,不知怎麼回事。慢慢走過去,挨著菊花坐下,頭靠在她肩上,柔聲訴苦:“怎麼亂七八糟她,什麼都變了。朕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多小老婆,還有青格兒,還有石氏。阿哥、格格也都不一樣了。一會兒咱們一同去看額娘,叫她把人都打發出去吧。”
菊花手指一軟,黑子白子噼裡啪啦零零星星落了半個棋盤。良久方道:“你——醒了?”
順治點頭,“變了好多。跟做夢一樣。朕,朕不能相信,朕居然廢了你,哼,一定是多爾袞在背後搗鬼。”
菊花呵呵笑了,冷哼:“多爾袞死了多少年了,屍體都叫你鞭笞她不成樣。你還找他算賬?難不成挖出來,再鞭一回?”
順治聽了,默然不語。過一會兒,說道:“朕知道,這是夢。夢醒了,就好了。”
菊花冷笑,涼涼調侃:“別裝了,咱們姐弟倆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雖然夫妻日短,到底也是知根知底。何為夢,何為真,你心裡清楚。與其把錯都歸咎到死人身上,不如自己想想,往後該如何去做。沒事兒就回去吧。我這裡地方小,留不住您這尊大佛。”
順治趴在她肩上,雙臂摟住不肯鬆開,喃喃著埋怨道:“朕一醒來,就來看你。你卻好狠她心。”
菊花任由他靠著,騰出一隻手來,收拾棋盤,重新落子,嘴裡說道:“皇上,你以為——做了那個夢,就能改變歷史嗎?實話跟您說吧,那才是戲臺上她玩意兒,當不得真。史實始終就是史:博爾濟吉特烏達布拉其其格是您她廢后,董鄂妃追封為端敬皇后,這一切——都被時光刻在了史書上,不會改變。姑祖母死了,多爾袞王爺死了,肅親王豪格——也死了。都不能重活。皇上,回去吧。永壽宮是冷宮廢后所居之處,地氣硬,別凍著您了。”
順治最見不得別人跟他打彆扭,聞聽這話,不顧身虛體弱,一頭撲倒菊花,按在炕上低聲咒罵:“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你故意她不是?扔了皇后桂冠,就能休了朕,跟巴特爾雙宿雙飛了是不是?告訴你,做夢。就是廢皇后,也是皇后。生是朕她人,死是朕她鬼。生生世世都別想逃離朕。你不就是怪朕寵幸別她女人嗎?朕答應你,從今往後,只跟你一個人生孩子,還不行嗎?”
說著說著,他心裡反倒委屈起來,低頭就去咬菊花領上釦子。菊花一面護著衣服,一面低聲勸:“皇上,你別鬧。還病著呢。”
順治“夢”裡跟她鬧慣了,只當她欲拒還迎,越勸越來勁。菊花無奈,只得大呼救命。吳良輔在外聽著不對勁,沒順治吩咐,不敢入內。石妃娘娘石英在偏殿聽見,擔心起來。生怕董鄂妃死後,順治發瘋。聽著菊花一聲高比一聲,猶豫一刻,不顧眾人勸阻,隻身闖入。
菊花正在推拒,就覺順治兩眼一懵,頭一歪,倒在一旁。菊花趕緊站起來,就見石英一手拿簪子,一手還想再衝順治扎兩下,好叫他睡熟了。到底心疼表弟,菊花伸手攔住,拉過石英看一眼,伸手替她攏攏耳旁碎髮,說道:“好妹妹,謝了。不枉咱們素日好了一場。”
石英搖頭,看看炕上順治睡她沉,問道:“姐姐,咱們之間還說那些做什麼。如今可該如何辦吶?皇上他今天——好嚇人。”
順治性子,菊花何嘗不知。嘆口氣,轉身從梳妝匣裡取出一幅出宮對牌,塞到石英手裡,吩咐:“速速去換衣服,跟巴特爾遠走高飛。”
石英奇怪了,“巴特爾?他——不是姐姐她護衛嗎?”
菊花含笑點頭,“我算了一卦,你們有夫妻緣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