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活下去、你要記得……讓他如數償還……不,那太悲慘了!他不想再聽,那個聲音包含了那樣深切的怨恨,不甘從黑暗之中爬出來扼住了他的靈魂,他逃脫不了。
然後,那火的顏色越來越暗,慢慢變成一片濃到化不開的黑,冰冷的黑暗。
“你答應我,不要讓仇恨矇蔽了你的心……你答應我。”有個聲音在黑暗中穿透出來,帶著濃重的悲哀。“你要活下去……要記得……”“你答應我……留音,千萬別忘了……”
他不要再聽!不要再聽下去了。太悲慘了,為什麼,那些記憶不放過他?為什麼會這麼痛苦?
為什麼只剩下了獨自一人……
“你醒了?”一張嬌豔的臉漸漸清晰,是茗文公主。
留音撐起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茗文公主在一旁坐下,說:“你高熱不退,已昏迷兩天了。”然後垂下眼,“丹蟬姑娘的事我已聽說了,竟會被宮中行竊的賤婢所害……真是不幸……我已命人將她好好安葬了。”
留音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般,靜靜看著一個地方。
“你放心,那賤婢我已經命人打死,定不會叫丹蟬姑娘含冤的。”茗文公主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又道:“人既已死了,你節哀……”
留音回過神來,慢挑起了唇角,“多謝公主,各自欠下債,的確需各自償還。”又說:“她先我一步,比我有福。”
茗文公主猛地顫慄一下,看著他明明出塵脫俗的臉,心狂跳起來,“你……不要說這樣的話。像你這般有才學的,不該如此屈就自己,我會替你求一個樂官的職位,在此之前,你好好養病才是……”說完匆忙起身,囑了下人幾句照看就走了。
留音側著臉望著窗外,窗外以前種的紅花,不知何時已經褪去豔色,只餘枯黃了。
章回十七
夏末,已然能見到秋的痕跡,天卻依舊令人煩躁地熱著,生生留下最後的轍痕。荷塘裡的素荷在紅花朽爛之後也走入了衰敗,瓣瓣地掉著,有些難言的悲哀。
皇宮裡卻越發不安寧了。皇帝病危。一場風寒發展到如今這趨勢,是誰都始料不及的。皇后的擔憂惱怒,群臣的議論紛紛,親王的風起雲湧,邊境的戰亂,太子的靜觀其變……悶雷依舊在高空吼叫,卻不落下雨來,彷彿在預示宮中的不得安寧。
長長的折廊內,留音緩步走著,雪白的衣裾被風揚起,如蝴蝶般扇動著。陰雲被狂風吹出一個缺口,月色便酒下來照在了他臉上,面色如玉,表情卻清冷,皓白的臉就像一張玉牙面具,眉眼輕柔卻冰涼。狂風作勢撩起他的頭髮,遮住了那張冷麵,行如遊魂。
皇帝寢宮內傳出了騷亂,整個寢宮點起明火,不斷有宮女太監手忙腳亂地進進出出,過了一會兒,太醫請來了,小心翼翼地進去,很久時間的靜默……然後,又有太醫陸陸續續地進去,卻不見有什麼聲色。
走到寢宮門口,侍衛攔下了來人,問:“何人擅闖寢宮?”
他抬臉看了看門口的侍衛,秀色的臉使侍衛不禁一愣,他說:“御樂司留音求見。”
“大人快些回去,擅闖寢宮是大罪。”一旁的侍衛想起前日裡聽說的一個當紅伶人就叫留音,想來便是他了,就好心地提醒。
“留音有要事稟告。”他沉下神色,表情堅決。
“那大人先等等,我去稟告一聲。”那個侍衛看了他的神色不敢馬虎,匆匆跑了進去,過一會兒,便有個公公出來引了他進去。
寢宮裡面,皇后,茗文公主和太子都在,床邊跪滿了太醫,全都不知所措地顫抖著。
看到留音,茗文公主首先問:“你怎麼來了?”所有人紛紛看向他。
留音沒有回答,而是看著躺在床上的人,眼神冰冷。
萬歲,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