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沒有找到說明書,路德維希決定還是用她亙古不變的老方法——會不會,試試看才知道。
這把左輪的把手是紫色的,很明顯是女用短。槍,十有八。九是路德維希的母親卡洛琳使用的女槍。
法國是禁槍的,但就她父親的回憶錄上看,他親愛的妻子卡洛琳在生下路德維希之前,一直都和他在地中海克里特島一帶做研究,中東戰火不斷,她會偷運一把槍回法國並不奇怪。
等把彈夾填滿子彈,她順手就槍塞進了身後褲腰裡,寬大的衣服落下,一絲不露地蓋住了金屬的槍身。
——日本和服式的短外套就是這點好,無論是犯罪藏槍支還是考試藏書作弊,妥妥的都是神器,家裡必須備一件。
等她把這些做完,一分鐘已經過去了。
她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精緻小巧的手電筒,那是她和樂世微窮極無聊玩抓鬼遊戲時的道具。
至於黑光燈?
不,她家裡根本沒有什麼黑光燈。
如果說她呆在貝克街的這段時光教會了她什麼事,那就是在如何撒謊的時候,完全掩飾自己的情緒。
畢竟有一臺人形測謊儀全天候陪伴,為了不在福爾摩斯先生堪比伽馬射線的視線下每天裸奔,沒有技巧也得練出技巧來。
路德維希最後瞥了一眼窗戶,開啟門,走進了黑沉沉的夜色裡。
兩分鐘後,盧浮宮廣場上。
他拿起手機,想要定位她的位置,卻猛然記起,她沒有帶手機。
今天他們出門時,她剛穿完衣服就被他拉著手跑到了大街上,她根本沒有找到拿手機的機會。
。
夏洛克的大腦飛快地旋轉著,以她對他做的最後一個動作為起。點,她最近幾天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甚至她露出的每一個表情,都像是河水逆流而上,洶湧的浪濤填補了乾涸的河床。
那是他大腦硬碟所收藏的所有畫面中最高畫質的一部分,是他單獨存放的走馬燈劇場。
細微到,她每一次嘴角上揚的弧度。
一定有哪裡不對。
水和蜂蜜酒是現成的飲品,而把咖啡豆變成現磨咖啡則需要好幾道手續,更不用說法國人用按壓法制作咖啡時繁雜的程式了。
那麼,如果她怕他渴,正常情況下就應該先列舉最容易獲得的選項,把咖啡放在最後。如果她想為他提神,也應該把把咖啡放在第一位。
無論如何,就人們敘述方式的一般規律而言,她都不應該把咖啡放在中間。
他盯著沉沉黑暗中唯一亮著的那扇窗戶,大步朝前走去,步伐撩起風,他黑色的大衣衣角掀起。
陽臺上已經沒有人,月光無所憑依,只好籠著那株細長的紅色鳶尾。
她呢?
她是在房間裡煮著咖啡,還是……等等,煮咖啡?
夏洛克驀然抬頭。
他找到問題的癥結了。
她在煮咖啡?她怎麼可能煮咖啡?
走馬燈劇場定格到一天之前。
她熟知他嗜好咖啡的習慣,知道咖啡。因就像是尼古丁一樣,在沒有案件和謎題的日子裡使他平靜。但在他作為男友受邀來她公寓吃午餐兼修燈泡的時候……
她遞給他的是一瓶水。
在老約翰因女主人親自招待而感到惶恐的時候,她笑眯眯地說:“我哪裡有客氣?我都沒有給你倒一杯咖啡。”
再回到她剛來貝克街的時候,在那段時光裡,每天必定發生在他們之間的對話是——
她:“喝牛奶?”
他:“咖啡。”
她堅持:“喝牛奶。”
他:“咖啡。”
她:“……好吧,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