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婦低頭看了看蹲在一旁用樹枝畫畫的卡萃麗,小朋友的精力雖然還不錯,可身體的抵抗力畢竟不如成年人。總是寒風露宿難免會傷風感冒,戰爭時期又缺醫少藥,若不能及時治療,很容易引發肺炎一類的嚴重疾病。
稍作考慮,卡爾說:“好吧!我同意在這裡住一夜!林恩,我們輪流值夜!”
林恩當然應允。
最後一批抵達的四位平民和兩名國防軍士兵幾分鐘之前已經離開了,這會兒整個農舍就只剩下四大一小,空間寬敞得很。既然作出了決定,林恩往火勢漸弱的爐子裡添了一把枯枝,然後就近選了一個靠牆的乾燥角落,將自己的突擊步槍和少婦的行李袋一併擱下,招呼著白山羊鬍子和母女倆休息。弄好了這些,林恩起身準備到農舍旁坍塌的馬廄裡找些相對乾燥的麥稈和乾草,小卡萃麗不依不饒地堅持要跟著“爸爸”,少婦抬頭看了眼林恩,說道:“我也去幫忙吧!”
林恩也沒多想,抱起小卡萃麗便往外走去,少婦緊緊跟在後面。夜未深,明朗的月光照耀著平靜的原野,也不知是距離太遠,還是蘇軍在先前幾次進攻中消耗太多,林恩自從午飯之後就沒再聽到沿河防線的方向傳來槍炮聲。
“你今年多大了?”少婦突然問。
口袋裡計程車兵證上寫著1924年出生,林恩於是答道:“21。”
“噢,真年輕啊!”少婦輕聲回答說。
“你呢?”林恩話一出口,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連忙說:“呃,抱歉,我不該這樣問的。”
“沒關係!”少婦客套地應了一聲,果然不再回答剛才的問題。
“你的丈夫……”林恩想了想,後面的話改用英語說:“是陸軍還是空軍?”
“他是一名飛行員,戰鬥機飛行員。”少婦答道,口氣聽起來並沒有以此為榮。
“帥氣!”林恩說,“我從小也想當一名戰鬥機飛行員呢!”
“你們男人生來好鬥,喜歡不顧一切地從事危險職業!”少婦這句話聽起來有著不淺的怨氣。
“呃……”林恩聽出了這種不快,他不想把氣氛搞僵,連忙轉換話題說:“你的老家在哪裡?”
“奧地利!”少婦說道,“或許我應該聽從勸告,早些帶著卡萃麗回奧地利去。”
“可那樣我們就見不到爸爸了呀!”小卡萃麗突然奶聲奶氣地插入大人之間的談話。
少婦沉默了,林恩沒有迴轉過身去看她的表情,因為他知道那張清秀的臉龐一定寫滿了哀傷。
“呵呵,卡萃麗說得對,去奧地利就等不到爸爸了。”林恩難得將一句並不熟悉的德語說得這麼溜——主要是卡萃麗這個小老師剛剛說得很慢,而且吐字也很清晰。
“爸爸不會再離開我們吧!”小卡萃麗不放心地問。
明明知道柯尼斯堡就是分手之地,林恩還是忍不住撒了個謊。
“爸爸哪也不去,就陪著你和媽媽。”
小卡萃麗幸福地依偎在林恩懷裡,將“爸爸真好”這句話連說了幾遍。
坍塌的馬廄上面壓了不少積雪,先前做飯時林恩很費力才從下面弄了一些麥稈引火,但這會兒他只需要用力頂起圓木杆,少婦就能比較順利地從下面扒拉出麥稈和餵馬的草料。在這之後,兩人各抱一大捧,小卡萃麗乖巧地曳著媽媽的衣角,一路無言地回到了農舍。
“噢,這麼快就回來了!”
二等兵卡爾舒服地靠在木頭樓梯下的角落裡,那上面本來還有一層樓面,但現在已經完全坍塌了。
林恩直接無視掉這句話,用麥稈和乾草在地上鋪了一層,這樣躺上去可比直接睡地面舒服多了。
見這些麥稈和乾草還只夠鋪一張“單人床”,林恩說:“我再去拿一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