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聽完他的回憶都不會笑得出來。
“我曾經一直認為‘順陽侯’和自己很相似,但是我錯了。”忽然,沈雁提到了剛剛那場比賽,喃喃自語似地說,“我們並不一樣。他可以為天下社稷放下私怨,我卻做不到,我真的……深深恨過我爸爸。”
沈雁稍稍鬆開了手,沒有讓齊誩完全離開自己的懷抱,只是在兩人之間空出一點位置,拿出那枚紐扣,端在手心。
“我雖然,比不上他胸襟寬廣,但我有一件他沒有的東西。”
齊誩順著他的目光向下看,釦子表面一點點微光跳躍,再看仔細些,便看到自己的臉縮成小小一個,倒映在上面。
他怔了怔,重新抬起頭。沈雁已經沒有再看釦子,而是靜靜看著他。
人在這裡,替代品也就失去了吸引力——
“第一幕開始的時候,我一直告誡自己不要碰這顆紐扣,因為我會想起你,想起自己現在有多幸福,”沈雁把齊誩的右手拉過來,放在自己的手掌心。兩個人雙手交疊的時候正好將紐扣壓在中間,彷彿一種交換誓言的儀式。沈雁恍恍惚惚笑了,“我甚至忘記自己曾經痛苦過。”
這樣一來,就無法把自己當初的心情重現出來了。
順陽侯一開始形象積極而光明,到了原作後階段,情節發展卻漸漸趨於灰暗,負面情緒到臨近結局時還是壓垮了他……是一個油盡燈枯的過程。
“爺爺剛剛過世的那段時間,我也有相同的感覺。媽媽生下我,養育我,可還是選擇了放棄;爺爺把我養大成人,最後也離開了……我以為我的一生即是這麼一個下沉的過程,結局總會把之前的美好帶走。”
可是碰到紐扣的時候,這些想法居然不復存在了——只記得心裡滿滿的、忍不住流溢而出的充實感。
只記得,自己被愛著,以及愛著。
“所以,我選擇了和他完全相反的走向。”
最後那幾句臺詞必須徹底放下心結,坦然以對,所以他把釦子重新拾起,就好像緊緊握住了齊誩的手一樣。
“沈雁……”齊誩發現自己聲音都有些抖,手指也是。
沈雁反而特別平靜。
甚至連說出這句讓齊誩赫然一驚的話的時候,都能讓語氣保持鎮定:“我媽媽她……被醫院診斷為腦瘤。病理報告要明天才出來,現在還不知道是良性還是惡性。”
齊誩臉色一下子微微蒼白:“怎麼會……”
沈雁低下頭,輕輕把話說到底:“當她告訴我這個診斷結果的時候,我竟然……完全忘記了她當年對我做過的一切,滿腦子只有‘救救她’的念頭。也許是因為我有爺爺,有你,心裡面有感情做基底,回憶裡她傷害過我的部分已經沒有什麼衝擊力了。我已經……恨不起來了。”
然後沈雁不再說話。
齊誩五味雜陳地看著面前這個人,也不說話,靜靜陪他坐了十幾分鍾。
大概開始感覺到冷,沈雁換了一個姿勢,肩膀微微收攏把他包裹起來。這是一個尋求溫暖的姿勢,齊誩當然沒有拒絕,不過兩個人的擁抱所帶來的溫暖永遠只是暫時的,趕不走屋外的冬天。
而他,並不想侷限於此。
他想真正到達冬天的盡頭。
“我可以跟你媽媽談談嗎?”齊誩突然說。
這句話的突然程度甚至超過了自己剛剛告知母親病況的那一句——沈雁猛地抬起頭,怔怔地盯住齊誩。而齊誩對視回來的目光十分執著,而且誠懇。
“我可以跟你媽媽談談嗎?”
得不到回答的他於是再輕輕重複一次。即使第二次的提問也沒有立刻得到沈雁的回答。
兩個人四目相對,沈雁在齊誩眼睛裡找不到半點動搖的痕跡,倒是他自己眉間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