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感。他大概同公使有點矛盾,唯恐天下不亂,總想看公使的笑話。有一天他偷偷告訴我們,南京政府又匯來了幾十萬美元,專用作救濟留歐學生之用,慫恿我們趕快去要錢。我們年少氣盛,而且美元也決不會扎手,於是就到使館去了。最初我們還是非常有禮貌的,講話措詞也很注意。但是,一旦談到了我們去的主要目的:要錢。那位公使臉上就露出了許多怪物相,一味支吾,含糊其詞。我在1945年11月17日的日記上寫了我對他的印象:“這位公使是琉璃蛋,不成問題,恐怕已經長出腿來了。虎文說他說話不用大腦。我說他難得糊塗。”這應該說不是好印象。他一支吾,我們就來了火氣。我們直接了當地告訴他,國內已經匯來了美元,這一點我們完全知道,瞞也瞞不住。此時,他臉上勃然變色,似乎有點出汗的樣子,他下意識地拉開抽屜,斜著眼睛向裡面瞧。我猜想,抽屜裡不是藏的美鈔,就是藏的賬本。不管他瞧的是什麼,都挽救不了他的困境。最後,他答應給我們美元。但有一個要求,希望我們不要告訴別的留學生,不要張揚。我們點頭稱是,拿了美鈔,一走出使館,我們逢人便說。這是一種什麼心理呢?當時沒有仔細分析。說是唯恐天下不亂吧,有點過分。恐怕只是想搞一點小小的惡作劇,不讓那位公使太舒服了,如此而已。
在瑞士期間,我聽了很多使館的故事或者傳說。有人告訴我,在一個瑞士人舉辦的什麼會上,中國公使被邀參加並且講話。按外交慣例,他應該用中文發言,讓譯員翻譯成德語或者法語,二者都是瑞士國語。但是,我們的公使大人,大概想露一手,親自用德文講話。如果講得好,講得得體,也未可厚非。可是他沒有準備好的講稿,德語又蹩腳。這樣必然會出洋相的。特別是他在講話中總是說“das,das,das”。瑞士人莫名其妙,大為驚愕。中國人士最初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後來恍然頓悟:我們公使大人是在把中國講話時一時想不起要講什麼話只好連聲說:“這個,這個,這個……”翻譯成了德文。這樣的頓悟,西方人士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有的。中國人有福了。
我還聽人說,在使館的一次招待會上,有一位使館裡的什麼官員,同我們一樣,鼻樑兒不高,卻偏喜歡學西方高鼻樑兒人士,戴卡鼻單面眼鏡,大概認為這樣才有風度。無奈上帝給中國人創造了低鼻樑兒,卡鼻眼鏡很難卡得住。於是這一位外交官只好皺起眉頭,才能勉強把眼鏡保留在鼻樑兒上。稍一疏忽,臉上一想露笑容,眼鏡立即從鼻樑兒上滑落。就這樣,整個晚上,這一位自命有風度的外交官,皺著眉頭,進退應對於穿筆挺的燕尾服的男士們和渾身珠光寶氣的女士們之間。真是難為了他!無獨有偶,在同一個招待會上,我們的武官,大概是什麼少將之類,把自己得到的一枚勳章別在軍服的胸前,以顯示威風。但是,這一枚小小的勳章偏不聽話,偏要搗蛋,總把背面翻轉向前。這當然會減少威風的分量,是我們的武官決不能允許的。於是,整個晚上,他就老注意這枚勳章,它一露出背面,他總要把它翻轉過來。我個人沒有這個眼福,我沒有親眼看到這一幕精彩的表演。你試閉眼想上一想:在一個莊嚴隆重的外交招待會上,作為主人的官員和武官,一個緊皺眉頭,一個不停地翻轉勳章,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景象,你能不啞然失笑嗎?
其餘的傳言還很多,我不再講述了。
我們與之打交道的就是這樣一個使館。我真是大開了眼界,增長了見識。最重要的是,我們從中獲得一個非常寶貴的經驗:對付南京派出來的外交官,硬比軟更有效果。我們交涉從瑞士到法國去的用費和交通工具時,我們就應用了這個經驗,而且取得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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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瑞士到法國馬賽
我們要求使館:我們人乘坐火車,而我們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