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就全完了。
全完了啊。
但她能做的,只能是厚顏無恥,只能一臉尖酸刻薄的嘴臉打發他——她給不起也不能給,老何的動靜鬧得太大,所有的員工都虎視眈眈的要從她手裡掏錢。如果她結清了他的工資,那其餘所有人的工資,她都要一一付清,可是她沒錢了,她再不是高高在上、揮金如土的顧望悠了,不是少吃一頓大餐,少買一件衣服,就可以救濟別人的顧望悠,她再不是了。
她連著幾晚都沒有睡好,噩夢套著噩夢,像是永遠都走不出去。
她痛恨自己仍舊溫熱的心腸,所以會痛,會於心不忍,會婦人之仁。她最後還是沒忍住,跑去找沈天凌當時的新寵,希望她能吹吹枕頭風,讓他寬限幾天,至少讓她過了這個月,至少能付老何的醫療費。
佳人眨眨眼睛,親熱的牽過顧望悠的手,仔細的端詳著,好漂亮的手,好漂亮的指甲,我一直想要這樣的甲片呢!
話音剛落,她拿出一塊薄薄的鐵片,直直的□顧望悠指尖的嫩肉裡往上狠狠一撬。
佳人的笑容很美,佳人的聲音很冷,她說,給我一片指甲,什麼都好說。
視金錢如糞土的前提是,你有許多的金錢。當她一名不文的時候,什麼尊嚴什麼驕傲,都像櫥窗裡亮晶晶的奢侈品,看得見摸不著。
當宋卿書的父親宋斬然找到她的時候,她望著禿禿的小指,幾乎是嗚咽著答應了。
這之後,她的日子好過了許多,好得她快要得意忘形,心裡又不合時宜的燃起一簇小小的叫做希望的火。
可是,墨爾本的雪太大,大到把所有的希望都掩埋。
顧望悠記得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凱奇的《天使之城》。變成凡人的天使,能感到水流從指縫滑過,能知道情人滑膩的面板是種怎樣的觸覺,美好得讓顧望悠嘖嘖稱奇。
時至今日,顧望悠才知道,從雲端跌進泥裡,除了這種細小快樂,更多的是煙熏火燎,無能為力讓人痛徹心扉。
第 12 章
會議結束之後照例安排了酒會。與會的大都是常年漂泊海外的旅人,聽到熟悉的鄉音,看見熟悉的膚色,都顯得格外激動。水晶酒杯一隻只的壘成金字塔的形狀,在燈光下晶光閃亮。金色的香檳酒潺潺流下,翻著細小的白色泡沫,帶出酒精特有的香甜味道。
宋卿書喝了不少,酒精充斥在血管裡微微有些熱意。這群人裡,他是極少數歸國發展的,有不少人都替他惋惜,他只是輕描淡寫的笑笑,開玩笑似的說:“人各有志,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哦,我願以身許國。”
一句話逗得眾人都鬨笑起來,不停的取笑他:“喲喲,不愧是T大畢業的才子,拿兩彈功勳的話壓咱們呢!”
有人知道箇中淵源便說:“這你就孤陋寡聞了——宋家那是滿門忠烈,這句話正是宋公子的祖父說的。”
人群中發出恍然大悟的嘖嘖聲。
宋卿書聞言只是一如既往的微笑,連唇角的弧度都沒有一點改變。
李斯意著一件寶藍小禮服,魚尾狀的裙襬勾勒出線條優美的雪白玉腿,她站在人群外圍,舉杯遠遠望著宋卿書。李斯意心裡有種微不可查的隱秘快樂,她想,只有她知道,宋卿書絕不只說說而已。
李斯意記得,在美國的時候,宋卿書一直在做社群志願活動,另加在拉斯維加斯馬不停蹄的撈人;汶川地震,他幾乎是第一時間趕到了重災區,和一線官兵並肩作戰;宋卿書報名了無國界醫生,回國前大半時間都耗在了荒蕪的非洲大陸上。
遇到宋卿書之後,李斯意終於明白,富和貴終究是兩回事兒。沈天凌那樣的花天酒地,為所欲為,對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並不是貴族,撐死只能算作冥頑不靈的封建主。
羅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