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女生立刻倒抽一口氣,覺得這樣的事情真的是匪夷所思,不能容忍,孩子們的邏輯十分奇怪,沒有媽媽成為蘇棠身上巨大的標籤,沒有人願意靠近,避之不及。於是她註定有個寂寞的童年,可樂趣總是有的,她喜歡聽收音機裡面那些曲子,週末搬著板凳到俱樂部門前去看電視劇,太多的愛恨痴纏,太多的美夢成真,太多的轉身浪影洶湧沒紅塵。劇情她總也記不住,誰和誰是好人,誰和誰是冤仇,她唯一記住的是那些電視劇片尾優美的主題曲,只聽一遍,就已經完全記住,回家拖地板的時候,哼給自己聽,那些婉轉的調子,彷彿湛藍天空下純淨的心事,能透得進陽光。
十一歲那年地質大隊組織文藝匯演,學校合唱隊抓了她湊數,一群女生排起隊來,她蘇棠站在最邊,那種通常合影會被削掉半個腦袋的邊。指揮是學校的音樂老師,梳著小鹿純子式的的髮型,是學生們最喜歡的那類老師,領唱是洋娃娃一樣的王美玲,她的聲音像是黏在棍子上的麥芽糖,甜膩而粘稠,而她的姐姐,音樂老師王美珍滿意地看著她笑。
演出的前一天王美玲卻忽然失聲,這下整個合唱隊亂成一團,校長親自過來指示,換人!王美珍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推說沒有合適的,校長隨手一指蘇棠,“你,站到前面來試試。”
風琴的聲音響起,蘇棠朗聲唱起來,“藍藍的天空銀河裡,有隻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樹,白兔在遊玩……”不單單是所有的合唱隊員,連王美珍都驚呆了,這個毫不起眼的高個子女生居然有這樣好的聲音,清脆而柔美,高音異常清亮,跟伴奏配合的天衣無縫,一如天籟。
校長几乎是當場拍板,“好,就是她了。”
第五章 寒武紀(下)
第二天晚上的演出當然異常成功,整個地質大隊的人一夜之間都知道了蘇建明有一個唱歌特別好的女兒,聲音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樣閃亮,穿著白裙子站在舞臺上,像一朵含羞的蓮。從那天以後,她走在路上總是可以感到別人關注的目光,那目光讓她有種異樣的欣喜和莫名的安全。
父親並沒有看見她舞臺上的模樣,他出差去了西北的野外,蘇棠在家用鉛筆在地圖上畫,那真的是一段漫長的距離,簡直是穿越了大半個中國,那樣長的一段路,可以發生很多事,遇見很多人。
蘇建明回來的時候便帶來了朱曼芳,她是藝術學院的美術老師,去西北採風的時候跟蘇建明不期而遇。朱曼芳穿一件白襯衣,下襬隨意在腰間打一個結,是那些年最時興的裝扮,她用誇張的聲音對蘇棠說,“我們在玉門火車站遇見,你知道玉門在哪裡嗎?”
蘇棠看她的臉,聲音平靜,“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風不度玉門關,就是那個玉門吧。”說完微抬起眼角,唇邊似乎是笑意。
朱曼芳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在一個十歲的孩子面前啞口無言,並非是因為她流利地說出了這個典故,而是因為這孩子的眼睛,那樣清透,彷彿能看到人心裡去,讓所有的東西都無所遁形,雖然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甚至禮貌地給她倒茶喝,可是那笑容分明是疏離,那樣小的一個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這樣的笑容,讓她覺得恐懼。
蘇建明很快跟朱曼芳結了婚,每天早上朱曼芳會去藝術學院的小食堂買早餐,香甜的豆漿和圓滾滾胖乎乎的油條,左鄰右舍都說這間房子終於有了家的氣息,可是蘇棠卻不以為然,她一直認為家的味道是豆角悶面,熱熱鬧鬧,熱氣騰騰。
父親工作依然很忙,傍晚十分總是她們兩個人,朱曼芳有隻小小的錄音機,那樣新潮的一個人,卻喜歡那些咿咿呀呀的京劇,那天她一邊洗衣服,一邊跟著哼,“春秋亭外風雨暴,何處悲聲破寂寥?隔簾只見一花轎,想必是新婚渡鵲橋。吉日良辰當歡笑,為什麼鮫珠化淚拋?此時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