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我轉頭怒斥他,又回過頭來盯著律哥的眼睛說:“這個女人是誰?”
他徹底崩潰了,手裡的盒子撒了一地,顫抖著身子說:“是,是洪爺的表妹,洪家大小姐,洪馨陽……”
第 30 章
名為律哥的男子被我放走後,我久久地陷入沉思中。
洪馨陽,我喃喃地重複這個姓名。是個性別明顯的名字,用中文說出來音節悅耳,意蘊悠長,裡頭暗藏的祝福也很明顯,給她娶這個名字的父母應該是很喜歡她的吧?對她降臨人世應該是滿心歡喜的吧?因為他們希望自己的女兒像五月照在身上暖得暈開每個毛孔的那種陽光一樣,舒服而耀目。
這是一個僅憑字面含義就透著暖意的名字,她的長相,若是像張家涵那樣微笑,可能也會討我喜歡。我端詳著手裡的畫像,那是跟我最不相識的一張,五官中,只有嘴唇和眼睛的形狀與我相類,如果她就是我要找的人,那麼她應該年紀很輕,現在正處於一個女孩生命中最飽滿的年齡,我的白面板和細胳膊如果來自她的遺傳,那麼這個女孩個頭不高,身體可能纖細柔美,我身體上一切與男性性別不相宜的東西,若復現在她身上,則效果可能完全不同。
我深深地凝視她,如同想用視線將人牢牢釘在紙上,然後我閉上眼,想象她的微笑,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會不由自主想虛構她微笑的模樣,直到我發現我能設想出來的有關洪馨陽的微笑,竟然是在我那些夢境殘片中見過的年輕女人的微笑。
我從來沒看清她的臉,或者說也許看清了,但我從來記不住她的臉,但我記得她怎麼笑,她的笑聲,清澈悅耳,猶如山泉叮咚,飛濺於黑黝黝的山澗。
她的笑聲中有透明的質地。
“小冰。”
耳邊突然傳來張家涵的聲音,我猛然睜開眼。
“小冰,”他囁嚅著,看我的眼睛有我沒見過的憂心忡忡和恐懼。我平靜地迎視他,然後問:“你怕我?”
“不是,”他立即搖頭,“我不是怕,我是擔心……”
“恐懼,”我看著他的臉,“你在恐懼,你恐懼的指向是我,你怕什麼?”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喉結湧動了一下,終於問:“你,你剛剛對律哥做的事,是催眠嗎?”
我點頭:“是。”
他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對我也做過?對,對浩子也做過,對那個來殺我們的人也做過,是嗎?”
我低下頭,默默地卷好手裡的畫像。
“你催眠我,是想知道什麼?”他的聲音明顯在發抖,“還是,你命令我做什麼?”
我抬起頭,接觸到他充滿掙扎和痛苦的表情,心裡有些微的刺痛感,但不足以影響什麼,於是我說:“我命令你信任我,因為我需要你提供一個落腳點,當然我還需要你提供食物。你對我的好感都是我給你傳達的指令,它並不真實,我想我已經跟你說過了。”
“不是,”他搖頭,激烈地反駁,“我對你好,喜歡你,照顧你,把你當親弟弟一樣疼愛,這些怎麼會是假的,假的能讓我擔心你得晚上睡不著?假的話,我能掏心掏肺想你好,怕你出事,飯桌上要有一個菜你多吃了兩口我都高興,這些怎麼會是假的,啊?這些怎麼可能是假的?”
“不是說你的情緒是假的,而是說它們的誘因不真實,”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那是缺乏語調的平靜的聲音,因為我不得不壓抑心裡越來越明顯的刺痛感,“人的意願是可以被修改的,我有這個能力,雖然我沒怎麼刻意去做這個工作……”
“原冰!”張家涵怒喝一聲,“你什麼也不懂!”
“我不需要懂表面的情緒,因為我掌握你的意識中更深沉的東西。如果這種情感是真實的,那你為什麼會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