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就要生小豬了,你說這不是喜事嗎?”
羅永剛突然明白過來,笑著說:“是,是。”
李玉芝說:“這個喜事要感謝你,喜酒你一定要喝。”
羅永剛收了菸酒,說:“你看你,老同學,咋恁客氣!”
李玉芝接著把紅紙拿出來,說:“今兒個,還有一件事求你幫忙,你的字拿手,眼看到年根兒了,想請你幫著寫副門對子。”
羅永剛說:“這還說啥請不請的,一句話!”
李玉芝說:“不過,今年這個門對子,我不想再貼老一套了,‘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跟共產黨走,聽毛主席話’,這些都不想貼了。我有個想法,想換些新詞兒,你幫我想想。”
羅永剛說:“新詞兒?你想說明個啥?”
說明啥?李玉芝愣了一下,在她心裡想說明的東西太多,一時還總結不出來。不知道是酒勁兒頂著,還是為羅永剛的體貼打動,李玉芝突然覺得想說一說,話從嗓子眼兒直往外頂,不說不舒坦。於是,想了想,李玉芝說:“我也說不清。這樣吧,我把我的情況跟你說說,你幫我總結總結。”
羅永剛說:“試試吧,你說。”
李玉芝說:“老同學,我現在的情況你瞭解吧?”
羅永剛搖搖頭,又點點頭。
李玉芝說:“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
羅永剛說:“知道一點,不多。”
李玉芝說:“實話不瞞人,瞞也瞞不住人。俺那死鬼男人前兩年在礦上出事了,這你知道吧?”
羅永剛說:“聽說了。”
李玉芝說:“現在俺一個人,帶個小閨女,六七歲,分了三畝多地,難呀!”
羅永剛說:“是難。”
李玉芝說:“我就想,我的命咋恁苦呢?話說回來,我就不相信,我的命就恁苦!人都是爹孃生的,都是吃五穀長大的,憑啥就讓我李玉芝受苦呢。你說憑啥呢?你說!你說!”
李玉芝越說越傷心,眼淚汪汪的。羅永剛沒有想到會有如此場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索性由著李玉芝說去。李玉芝痛痛快快地說完了,擦擦眼淚,說:“你看我,酒喝多了,丟人現眼了!”
羅永剛說:“沒啥事,又不是外人。”
李玉芝說:“反正,我的事你也明白了,你笑話不笑話我也不管了,我說出來心裡舒坦。你看咋樣總結吧。”
羅永剛揉著眉頭思考,一時找不到新鮮的詞來,就去裡屋翻書查報紙。李玉芝坐在那裡無聊,站起來走到門外,涼風一吹,腦子清楚了許多,精神也好了起來。見羅永剛忙著幫她“總結”新詞寫門對子,心裡怪不忍的,就從屋裡拿來小板凳坐在大盆前,替羅永剛洗衣服。李玉芝手剛沾水,羅永剛聽到動靜馬上跑出來,不讓李玉芝替他洗,李玉芝非要洗,羅永剛沒有辦法,從屋裡拿來一隻洗臉盆,從大盆裡把兩條藍布褲頭兒和一副白的確良的假領子揀出來,要端回屋裡。李玉芝不讓,一把奪過來,倒進大盆裡,伸手埋在底下,說:“你這個人真怪哩,我又不是大閨女,我都不怕,你怕啥?!”羅永剛被李玉芝這麼一說,心裡撲騰一下,見她堅持也就放鬆下來,索性由她去了。過了一會兒,羅永剛提來一水壺熱水,放在李玉芝腳邊上,說:“太冷了,凍手,加點熱水。”李玉芝嘴上說,我這手,老皮鬆肉的,涼點怕啥。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暖和得很,手上更不覺得冷了。
7。“畜 生”是罵人(1)
李玉芝第二天沒去趕集,也沒到羅永剛那裡去拿門對子。頭天連喝兩頓酒,又喝醉了,所以躺下來就懶得動彈。小燕子吃了剩飯,自己出去瘋了。過了晌午,李玉芝起了床,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鼻子不通,腦子裡嗡嗡的,上茅房蹲下來解手,扶著牆半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