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相撞,轎外的人立刻會了意,容奇道是,看了雲尉一眼俯首領命去了。
回到鹿鳴蒹葭讓曹春盎收拾行李,帶的東西不多,幾件換洗衣裳和細軟就足夠了。大件兒叫底下人運上寶船,這回是兵分兩路,他這個欽差難得也微服一回,要緊的是早在京裡就答應音樓夜遊秦淮的,既然有這機會,不能對她食言。
感情上做不到正大光明回饋,自己加著小心對她好,處處照應她,這是他的自由,同她無關。
怕自己的愛給別人造成困擾,他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相思濃烈起來連自己都覺得可笑,那時候她在窗下替他做鞋,他每天從船舷上經過好多回,其實沒什麼事,就是走一回看她一回,順便觀察進度。後來還很後悔,早知道在兩艙之間開個小窗,也省了在日頭下暴曬的苦。她做的鞋拿到手後捨不得穿,可是又想試試,怕踩髒了就在床上小走兩步,自己扭身在鏡子裡看,越看越覺得合適。這輩子除了他母親,她是唯一一個給他做鞋的人,穿在腳上刻在心頭,以後恐怕再也跑不掉了,這是他的命。
然而經過了那個臉紅心跳的午後,彼此都刻意迴避,似乎有三四天沒有好好同她說話了,也是因為尷尬,找不到適當的機會。明天準備離開杭州,去對她說一聲,叮囑她籌備,正是個不錯的契機。
他搖著扇子出門,才下臺階,恰巧看見她過來,穿一身水綠的便袍,鬆鬆挽個髻兒,一縷發垂在胸前,很有些弱柳扶風的味道。
他心裡一鬆快,忙迎上去笑道:“臣正要去見你,沒想到你過來了。”回身引了引,“進屋吧,外頭還有餘熱。”
她腳下沒動,搖頭說:“不了,在這兒說也一樣。廠臣要去見我,有事麼?”
肖鐸道:“今兒步府裡的事都辦妥了,南苑王府的人等在門上,你父親只得讓音閣上了花轎。她這回算是折透了面子,你聽了高興麼?”他孩子氣地討好了一通,見她無甚歡喜顏色便有些訕訕的,換了話茬說,“明天五更咱們動身上南京,你不是想去看看秦淮河上金粉樓臺麼,咱們在桃葉渡停上兩晚,也好見識見識那裡的燈船蕭鼓。”
她臉上神色是嚮往的,可是仍舊緩緩搖頭,“我來也是有事想同你說,這趟南下的目的就是回家看看,雖然瞧見的是這副光景,橫豎心願算是了了。南京我就不去了,你打發人送我回北京吧,早些進宮去,心就安定下來了。”
他被她澆了盆涼水,似乎不太能接受,蹙眉道:“到餘杭不過十來天,還沒緩過勁來,何必著急回去?”
他難道不懂嗎?她提前回京不是不想遊覽這江南風光,實在是在他身邊,她再也不會有好興致了。她心裡的苦悶怎麼同人說?她可以不在乎他是不是太監,但是他自己看重,她也不能多說什麼。難道去開解他,讓他別把這殘疾放在心上?那不是往他傷口撒鹽嗎!這世上能坦然面對自己缺陷的人沒幾個,尤其這樣的終身遺憾,她怕開口會觸怒他。就算他面上能夠談笑自若,心裡大約早就血流成河了吧!
她作過一次努力了,鎩羽而歸,就算再沒心沒肺,這種事上絕不會再嘗試第二回。所以把他埋在心裡就好,讓他依舊張揚地、無牽無掛地活著,比什麼都強。
她深深看他一眼,“早晚還是要一個人先回去的,今兒走明兒走有什麼差別?景緻再好也留人不住,等將來逢著機會皇上下江南,要是在他跟前得臉,央他帶出來,那時候再好好遊歷也一樣。”
她說完了,沒等他回話,自己轉身又上了小道。這園子樹木多,綠蔭重重遮天蔽日。臨近傍晚了,夕陽透過淺薄的雲層射過來,腳下鵝卵石鋪就的路斑斑駁駁,愈發襯得晚照淒涼。
音樓安慰自己堅定地走下去,她知道他一定在看著她,即便感覺芒刺在背,也決計不能回頭。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誰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