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樹林遮住了乾清的視線。
西街生意不似從前,楊府尹不升不貶,趙大人回京了。除了乾清和廂泉之外,沒有人知道他並非提點刑獄,而是當今聖上的四叔。
人走茶涼,一切依舊。
乾清帶著幾分醉意,生怕自己滾下屋頂,遂順著旁邊的大樹哧溜哧溜的滑下來,劃破了自己的青白衣衫,也劃破了手臂。待他雙腳著地,還彎下腰揪起一根路邊野草,系一個結。
易廂泉那個蘆葦結是怎麼系的來著?
乾清喝醉了,什麼都看不清,根本系不上。
自己怎麼了?
如今,該走的走了,該留的留了。一切像是沒變,一切卻都變了。
庸城以前是個要塞,有著最堅固的城牆。它把庸城完全保護起來,雖然是個商人往來頻繁之地,卻無比的平靜安詳。
乾清的身世太好,也被保護的太好。
他嘟囔一聲,辛辣的味道充滿口鼻,胃部燒得很。他將野草扔到一邊,暗罵易廂泉騙人。
乾清突然覺得,自己只有一具空殼,終日無所事事的活著。天道不可逆,人則渺小若螻蟻,可是自己卻不想著去改變什麼,只知道呆在庸城混日子。
還不如易廂泉呢。
一輩子被保護的人,不是能算是人;一輩子不去思考的人,不能算是人;一輩子不想去做改變的人,不能算是人。
好哇,好哇——
他渾渾噩噩,終於忍受不住,嘩啦一聲吐在樹旁。
“夏、夏公子你還好吧……?”
乾清轉過頭來,恍恍惚惚的,感覺此人似曾相識,好像是西街的小廝。
乾清皺了皺眉頭:“找我何事?”這是他僅能憋出的四字。
“易公子可是離開了?”
乾清“嗯”了一聲,立即扭過頭去,忍不住又“嘩啦”一聲吐了一地。
酒臭味瀰漫在空氣裡,小廝立即後退,有些畏懼:“易公子要我找的人,沒有找到,麻煩您幫我帶個口信……”
乾清醉醺醺的,嘟囔一聲,算是應了。
“易公子昨日找我,要我偷換上星先生的酒杯,”小廝急匆匆的說,不想在此地過久停留,“這事,哪這麼容易?要想從人家懷裡掏出杯子,比登天還難。我動作又不麻利,根本行不通!我對鵝黃姐說了,要她找個人代替我。之後就……不知道了。”
乾清頭暈眼花,迷迷糊糊,又擠出四個字:“什麼酒杯?”
“總之,我今日再問鵝黃姐,她居然說什麼都不知道——麻煩您轉告易公子就對了,回見!”語畢,小廝居然匆匆的跑了,生怕乾清耍酒瘋揍他。
乾清稀裡糊塗的走回家裡,啥也不記得。
但是他似乎有事要做——
藉著酒勁,乾清趴到了自家雕花床下,偷偷摸摸從裡面拽出一個大包袱。包袱上一層灰,乾清吹了吹,起身,拿起柘木弓的弓箭匣子。轉念一想,又迷迷糊糊開啟一隻箱子,把一封信留在桌子上。
所有東西都是早早備好的。
乾清滿意的笑了笑。
重陽將至,夏家上下都在忙碌。重陽糕已經提前做好了一批,熱氣騰騰,上面插著彩色旗子,裝在素色白瓷盤中;而丫頭們也端著菊花的盆子入了庭院。私下挑揀著好看的,悄悄別在頭上,還東張西望,生怕被人發覺偷懶。
曲澤大概也在丫頭們中間做事吧。
不過……不管他夏乾清的事了!
金風玉露,菊蕊萸枝,這一切都不屬於夏乾清了。
乾清逃跑的技能是打小練就的,夏府忙碌,沒人注意到他。他逃過僕人的視線,繞過滿地花瓣的菊園,繞過假山亭臺,一路醉顛顛的跑到城門那去。夜幕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