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顧不上她想說些什麼,可什麼話也說不來,眼淚奪眶而出,外面的哭聲撕心裂肺。她忽然感到自己好像飄浮在半空中,身體空蕩蕩的,她頭腦時而清醒,時而模糊,灶堂裡燃著柴木,暖洋洋地一點兒也不覺冷。她眯眯糊糊地睡了一天一夜,頭腦才稍稍有些清醒。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睡到下房的床上了。下房裡搭起了簡易的爐灶,燒著柴木。
“老太太今天要走啦。”姨娘在秀妹睜著眼睛,茫然四顧時,俯在床邊告訴她。
哭聲和八音的聲音從前面店鋪那邊傳來,劉老太太要送到城外去下葬。“我起來,我也要去送一送,送她走。”秀妹欲爬起身,可頭重腳輕。全身無力,她爬不起來。
“老太太,我就跪在床上給你叩個頭送行啦。”她哭著念道。
十五
三天後、東洋人的飛機第二次掠過城市的上空,巨大的轟鳴聲音讓人聽了恐懼。在街上行走的人紛紛往家裡跑,許多婦女和兒童鑽到了床和桌子低下,幾個男的膽大的站在屋簷下,仰著頭望著天上象大大的烏鴉一樣的東西,把一個個黑乎乎的傢伙扔下來爆炸震耳欲聾,整個城市似乎都在搖擺和顫抖。
這次飛機扔下的炸彈比上次還多,北水關、城煌廟、司馬坊、和南門一帶都捱了炸彈。飛機飛走後,城裡象炸開了鍋,哭聲叫聲邊成一片,不少條街上都著了火,火光照亮大半個城。天漸漸黑了下來,躲在屋子裡的人紛紛從門裡伸出頭,男人們跑到街道上,四處打聽訊息。水龍會的人敲著銅鑼,抬著水槍飛快地跑著趕著去滅火。不知道傳來訊息來說,日本人很快要來了,人們在膽戰心驚中度了一夜,家家戶戶把門頂的死死的,很多人徹底未闔眼。
二房(22)
翌日,晨曦初開,零星的槍聲在城市的上空劃過,太陽剛出頭,江邊的碼頭出現了插著太陽旗的軍用汽船。日本人開始從北水關和南門分水陸兩路入了城。
居民們全都躲在家裡不敢上街,大門緊閉,為了知道外面發生的一些情況,躲在門縫縫或窗戶後面觀察著街頭的動靜,城裡絕大部分人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些日本士兵,這些日本士兵穿著土黃色的軍服,頭上有的戴著布條帽,有的戴著鋼盔。手中揣著三八大蓋,槍上裝著明晃晃的刺刀。有的槍上還掛著太陽旗。一種三個輪子的摩托車在前面開路,摩托車上坐著佩帶指揮刀的軍官,架著機槍。他們分成兩路縱隊,沿著街兩邊踽踽而行。
整整一天,城裡出奇地寂靜,國民政府和城防大隊的人早已沒有了蹤影偶爾聽見一兩聲響,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發生來的。
秀妹繼續發著低燒,早晚冒著冷汗。身體虛弱。因為低燒,她喂出的奶水也很稀了,這讓新生嬰兒吃奶成了問題。每次吃奶,吮了幾口,便會把奶水從嘴裡吐出來。因為吃不好奶水,嬰兒餓得不時地啼哭,哭聲有氣無力。
“大人要挨還能挨,這樣下去小人怎麼辦呢?”姨娘站在一邊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姨娘,小寶寶吃不上奶,我看熬點粥湯喂喂,總不能看著她餓著。”秀妹坐在床上,頭上裹著白布。
“熬點粥湯吧。”劉掌櫃聽說嬰兒吃不好奶,不時地從前面跑到下房來看母女,他一身重孝,雙眼紅紅的,聲音沙啞。“這種狀況,最好還是請個先生來看看診。”
“街上不都是日本人嗎?還打著槍,你不要到街上去。”秀妹淚眼汪汪地望著劉掌櫃。
“就熬點粥湯吧。我想等幾天,外面總會平靜下來的”。劉掌櫃說。
接連三天,街上仍是空蕩蕩的,人們躲在家裡不敢出門。三天之後,日本人開始在街上挨家挨戶地敲門。剛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