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再說他喝下了毒酒,我便怎樣也不信。”
“照你的意思,秦王這酒——”
“酒喝了,下肚的卻不一定是有毒的酒,遮人耳目或暗地裡掉包該不是難事。”
“繼續。”
“再說太子。那麼一個謹慎行事聰明機狡的人,怎麼可能大張旗鼓眾目睽睽之下讓弟弟去赴一場毒宴?別告訴我他腦殼真的壞了去了——”
“小逝。”
“嗯?”不解的望向突然打斷她的男子。
如晦十分婉轉地道:“因為你一直在養病,所以有件事,尚未告訴你。”
她有了警覺,只不作聲。
他半晌道:“秦青他……過了。”
她溫和地問:“你說什麼。”
如晦輕輕嘆息:“一月初,最冷的那個時候。天上下了很大的雪。”
她的聲音更加輕柔:“別跟我開玩笑。”
他放了書卷,靜靜望著她。
她忽然道:“這所有的一切,不過一場大夢,對不對?”
新陽煦暖,透過枝葉間隙,在她臉上印出斑駁細細的倒影。
闞陵盤腿坐在樹上,懷抱銀槍,怔怔望著終於記起來的那張臉。
很多年前,他同樣曾在樹上觀察過渾然不覺自己存在的少女。彼時少女在放鳶,他送她護天;而此刻,少女已不再與鳥嬉戲,匣中的護天亦成兩半。
驟然間想起了那許多與她生活的糾絆,額間如浪濤激湧,頭痛愈裂,卻甘之如飴。
一直以來模糊而又確切的想尋找的東西,終於有了答案。
一切都已這樣清楚。
只是,過去的業已太久;而剩下的時間短暫。
久遠的如河,將彼此分隔兩端,他看著她殤,看著她痛,卻過不去。
短暫得無望,蜉蝣可以三天內甚至一天便度完一生,他卻不能再讓她痛苦一世。
是他用槍擊碎了迴天珠。
是他摘走了天香豆蔻導致秦青為藥而亡。
是他親手掰開了只能開啟一次的護天手腕。
還是他,服下了本該屬於杜伏威的那顆天香奇藥。
他醒時曾問他:“為什麼要救我?”
那人答:“記憶是很寶貴的東西呢……生命與記憶,你選擇哪樣?”
幾乎脫口而出:“生命。”
“所以,你不能再去尋找過往的回憶。不過沒關係,以後總會有新的。”
“那麼是你的話,你選記憶?”
他微微一笑:“每個人的記憶都是獨一無二的。正因有了它們,我才是我,而不是別人。”
原來,不論是刻意的、無意的,還是有心的、無心的,遺忘,都是各人心底各自傷的故事。
殊途同歸。
伏威早有預見放棄了天香豆蔻;而自己撿回了性命,卻依舊返回頭去尋找最難忘的感動。
記憶如風,將這二十多年來的悲苦一一盡數吹散,只留那張溫暖愛笑的臉。
真不想承認,我已經不能再守護你。
又幸而,我還能看到你過得很好。
知道麼,洺水一戰,中箭倒地的那一刻,我就在想,如果我死了,你要怎麼辦。
所以,我終究活了下來;所以,腦海裡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我一定要去做某一件事。
現在這個樣子,我就放心了。
可是,為什麼眼睛還要發酸?
明明已經知道你會堅毅的活下去啊,明明可以放心了啊……
從懷中摸出一個錢袋。那人說這是自己死裡逃生時一直緊緊攥在手中的,上面歪歪斜斜繡著的“安”字依然可見。
護天已毀,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