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壽仰了仰脖子。似是想起身,恪寧想扶著她,她搖搖頭,自己掙扎起來,恪寧替她把錦被掖好。慶壽強打精神道:“人老了,一點點小毛病都扛不住了。不知道還有幾天好過。”
“額娘怎麼能說這樣的話。不過是受些風寒,將養幾日也就無妨了。您可不能胡思亂想。”
慶壽笑笑,說:“恪寧最是清絕明透,那些個面子上的話,也不必和我這個老太婆說了。當年我也是好逞強的。支撐著這個家幾十年。沒有丟了你父親的臉面。也沒有給我宗室出身丟了臉面。說句實話,也是虧得有你母親留給你父親的那份家業。咱們這兒才沒有敗光。如今,我只怕日後這裡沒有人主事。”
“額娘不要擔心。哥哥嫂子都是極好的,即便真有什麼事情,寧兒一定盡力扶持。”恪寧料想她是擔心兄嫂不會理家。忙要寬慰。
慶壽搖搖頭又說:“他們都是什麼人我最清楚。和你父親一樣。我不說這個。我只問你,你讓阿奇出去,不怕有人生疑嗎?”
恪寧一愣,看她此時神清目明,完全不像在病中。
“額娘怎麼知道的?”
慶壽微微一笑說:“你不要覺得是阿奇透了什麼口風給我。她是個忠心的,你不要疑了她。我可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
聽她這麼說,恪寧更緊張,臉都繃了起來。
“連我都瞞不住。那些整日盯著你的人豈不是早就知道了?你原來就這點本事?”
“我並不是有意瞞著額孃的。”她稍一辯解,慶壽便打斷她。
“我不是想說這個的。如今世道艱險。更不比過去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王公大臣府上有半絲波動,都能傳之千里。這個道理,你早就該懂得。你眼皮子底下就有個精明的,你做什麼可都沒躲過她的眼睛。我可是從她那裡聽來的!”
恪寧聽她說完,忍不住笑了。說:“難道額娘真的是從她那聽來的嗎?她倒成了額孃的內線了不成?”她雖笑著,心裡卻驚異,自己的事情沒有一件逃過了她的眼睛。
“她身邊有個丫頭叫蘭貞!”她淡淡說,就像是談論今天的菜色是否合口。“這個孩子十分精明,辦事情又穩妥。”她在恪寧耳邊細語了幾句。隨後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恪寧不得不佩服。所謂薑還是老的辣。她想起那年慶壽對她所提的忠告。如今果然有所應驗。自己當日何等幼稚輕狂。不曾聽得進去。今天卻還仍要仰賴於她。
“額娘幫寧兒慮的如此周全,費心謀劃。寧兒真是無以為報了。”
“我這樣安排,一是欠你母親許多情,二是希望若你一日不敗,一日也能廕庇這個家。這樣就算我的心沒有白費了。”慶壽說了這句話有點氣喘。她歇了歇,又說:“你自小在宮中,天資又好。日後的路要怎麼走,其實早已無需我了。只想你不要負我,更不要負你母親。”她擺擺手,不再看恪寧,翻身向裡面躺下,也不再說話。
恪寧明白,她並不想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女人的柔軟和蒼老。或許她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這個家中的孩子,又或許,全然不是那樣。她的沉默表明,她已完全對自己盡了心。再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她對著那背影行了個大禮。慢慢退了出來。又與兄嫂敘談了一番。直到傍晚才回來。
夜靜更深,獨自一人的時候。她才冷靜下來,仔細想想這些事。她終於還是走回了那條老路。她一直覺得自己受著母親的操控擺佈。其實並非如此。她任性好鬥,從不肯低頭。直到現在也沒有變過。是她自己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這幾年來,她只是停滯不前了,卻未曾偏離過。
阿奇回來的時候,滿街上的桃花開的正盛。她急著趕回府中見恪寧。無暇顧及這些。偏偏道路上人群擁擠,如節日一般。隱約聽到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