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談論午時在菜市口斬亂黨人頭的場面。阿奇暗想,這是看了熱鬧回來。她只好先下馬,穿行於人群之中。
忽然人們一陣騷亂。遠遠就看一隊馬車在擠滿百姓的大街上,不顧一切的疾行。許多人躲閃不及,互相踩踏。阿奇手疾眼快讓到一邊。華麗的車隊耀武揚威的賓士而過。直到車隊走遠,人群中才有人小聲抱怨。阿奇拉住一個小販打聽這是什麼人。那小販尚且膽怯,不敢張口。阿奇便拿給他幾塊碎銀。小夥子果然喜笑顏開,小心翼翼道:
“那是當今太子爺身邊的大紅人。只聽說那是長的像天上仙人一般的樣貌。誰也沒見過。最近經常到城外遊春。每次出來都是如此。就是撞死個把人,也沒哪個敢告官啊!”
“哦。”阿奇一聽與太子有關,也就不納罕了。只是好奇道:“太子的女人怎麼這樣隨便,四處亂逛。也忒是沒有規矩了。”
“這位小哥兒可是外鄉人吧?”那小夥子看阿奇一身男裝打扮,還以為他是男人。阿奇順水推舟點點頭。
“怪不得,那車裡的人啊。”他湊過來好想要說一個天大的秘聞一樣。“是個爺們兒!”說完,還很促狹的衝阿奇擠擠眼睛。又說:“這京城有錢有勢的老爺們,現在就好這口兒!”
阿奇臉一紅。別過臉去。看遠遠的那車隊揚起漫天塵沙。待一時人們漸漸散去。她才認蹬上馬。一路回來見恪寧。
恪寧從阿奇手上拿到歸綏牛玉聲的手書。她之前從未插手家中銀錢之事。外祖父和母親到底留下了多少家產。她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牛玉聲做了清晰簡明的賬目給她。她花了整個下午仔仔細細的看了。
阿奇本來不太識得漢字。也不通這個。只是見恪寧皺著眉頭看了那麼久。臉上神情凝重。還以為是有什麼大事。
直到掌燈時分。她歇了一會再回來見恪寧時,恪寧忽然沒頭沒尾的問她一句:“可曾知道側福晉身邊有個叫做蘭貞的丫頭沒有。”
阿奇想了想,一拍手道:“咱們玉景不是和她甚好嗎?過去時常見她倆私下裡一處玩兒呢!”她說完,忽又覺得這樣說不合適。恪寧擺擺手笑道:“這不是好事嗎。不要因為人家不是我們這邊的人,就顯得生疏了。”
“福晉,您總是……您對他們那麼好,可是人家……”阿奇說著,覺得像是自己受了萬分的委屈一樣。
“阿奇。你覺得我那麼好嗎?”她放下賬本子。眼裡散發著不同尋常的光芒。像是摒除了所有世俗恩怨。可其實,她不是。這些年來,所受的苦楚,沒有一絲一毫忘記過。她時時刻刻都放不下報復他們的念頭。甚至包括胤禛,也包括她自己。世界越殘酷,她越看清楚自己。她不是,不是個好人。不是外人看到的逆來順受沉默不語的那個女人。她是沒有看清楚,她是沒有勇氣,她是逃避。當她有一天再也不堪忍耐。當心都沉到海底,已經無力感受痛苦的時候。她還是回到了這條路上。不這樣,她更猶如行屍走肉。
“您當然好了。這世上哪還有您這樣好的人?”
阿奇的聲音裡還隱含著疲憊。沙沙的,略有嘶啞。那聲音像銼刀,把她的心磨成一片荒涼的沙漠。她想起年少時左右逢迎,察言觀色的日子。豆蔻年華便於深宮中風光無二。她想起逃出積香院,回首時那漫天火光,照著她一路的榮華富貴。離弦山莊所受的屈辱,暉兒的離去。往事如風,一幕幕吹過。她這一次就像是一場豪賭。也是為了她心裡放不下那個男人。她是有預感的,可她還是忍不住要這樣做。
閉上眼,等天色完全黑沉下來。又是一個漫漫長夜。
接近拂曉時,胤禛才從外面回來。獨在書房中歇了一會兒。朝中正在緝拿張念一一黨。抓的抓,殺的殺。卻還是有漏網之魚。京裡竟然有人傳說逃走的亂黨與太子手下人有牽扯。他心裡一陣發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