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熱茶:“我曾經在這裡披滿了綵綢,擺滿了精緻的傢俱,卻不能使這裡恢復一點一絲的生機。我也曾經命人重新修理這裡頹倒的牆,但一動工,我又下命停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飛照行放下茶碗,坐端正了,才謹慎地回答:“昔日的敬安王府就是昔日的敬安王府,再怎麼重修,過去的還是回不來了。”
何俠薄薄的唇動了動,似乎揚了一個笑,但很快又消逝了:“不錯,失去的永遠都失去了。為什麼人在取捨的時候,總是想不清楚這點?我真的很後悔。”他的眉目之間,居然隱隱顯出一股極痛的神色來。
飛照行沒想到何俠會忽然和他說這些掏心的話,既受寵若驚,又不敢胡亂應答。
何俠在他心目中是難得的梟雄,這種人喜怒無常,善於把心事藏在深處,應該最忌諱別人瞭解他們。
飛照行低著頭把茶碗重新捧起來,小飲了一口,假裝在潤嗓子。
“我誅殺了何肅一門。”何俠忽問:“你知道外面的閒言了嗎?”
飛照行點頭道:“已經聽說了,那些謠言也聽了一點。”
“你怎麼看?”
“亡國的王族,不過是螻蟻罷了。小敬安王富擁天下,殺幾隻螻蟻,又有什麼?”
“我也不必瞞你。”何俠瞅著他,又是微微一笑:“外面的閒語倒也沒說錯,何肅並沒有在投降後夥同王后刺殺我,我是無故將他們一家三口殺死的。”
飛照行一愕,正不知如何答話,何俠已經換了個話題:“商祿將軍戰死了,永昌軍現在由誰掌管?”
飛照行道:“戰場上失了主帥,只能臨機決斷,暫時由末將掌管。”
何俠不在意地道:“冬灼也大了,該給他歷練的機會,現在雲常都城局勢穩定了,我正要調他出來在沙場上學一些本領。永昌軍就給他管著吧,你下去之後,交割一下。”
飛照行應了一聲。
不知為何,何俠今日感觸特別多。他嘆了一口氣,從椅上站了起來,道:“你來,隨我到處走走。”
飛照行跟著他,在敬安王府裡面緩緩步行。
庭院已經完全荒廢了,池塘面上滿是浮萍,偶爾突出氣泡,在水裡簌簌一現的,不是五顏六色的錦鯉,倒像是灰黑色的小小的野魚,也不知道怎麼到了這池塘。
蟲豸在草中一遞一聲地叫著。
他們踏著深一步淺一步的草,一前一後走著。何俠走了許久,忽然作聲:“沒想到這麼快,連歸樂也亡了。”語氣裡竟有不少感慨。
飛照行暗奇,他得到了天下,反而比原先更不快活。
偷偷瞧他的背影,挺挺直直,宛如一條被繃緊的弦。
也許是再沒有足以與何俠抗衡的大軍存在,飛照行這次重見何俠,總覺得比往日生疏上十倍。至高無上的威嚴,大概未登位已散發出來了。
“最後的歸樂大軍被消滅,四國已經可以大統,我打算下正式的詔令,以小敬安王的名義,建立新國,定國號為敬安。”
飛照行躊躇了一下,試探著勸道:“建立新國固然重要,但現在楚北捷的事還未了,這是否……”
“不用擔心。楚北捷就算有十倍的本領,也不能以一抵我數十萬大軍。光桿的將軍,何足畏懼?”何俠冷笑道:“待我登基之後,名份確立。他就不再是東林的鎮北王,而是我敬安國的逆賊,殺之天公地道。能有這麼一個對手不容易,反正有時間,我要慢慢對付他。”
聽何俠的意思,竟是四國已經平了,再沒有值得花功夫的敵手,倒有點不捨得將楚北捷一下子弄死,要慢慢貓抓耗子似的逼死他似的。
也不能說何俠自大,想四國之內,能和何俠對抗的大軍都被滅得乾淨,楚北捷一個人能有什麼本事挑戰雲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