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那麼快。長州如果覆滅,幕府的下一個目標一定是薩摩藩。挾平滅長州之威,號令天下,諸藩何敢不從?加上外有強援,薩摩孤掌難鳴,如何抵敵?長州、薩摩二藩既去,天下又有誰能攔得住幕府為所欲為?這一點,薩摩人看得很清楚,不然,怎麼肯送我來拜見大人?”
三條實美拿著信的手微微發抖,臉上忽紅忽白,陰晴不定。
桂小五郎緩緩說道:“長州不保,即薩摩不保;薩摩不保,即皇室不保;皇室不保——大人,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屆時公卿何以措手足?”
這句話重重地打進了三條實美的心房,令他渾身一震,臉色愈加蒼白,面部的肌肉都開始微微抽動起來。
但桂小五郎要他做的,是他一生中從未做過的重大決定。他不是一個真正有決斷力的人,思緒來去,心潮起伏,天人交戰,不知不覺間,渾身衣衫已經溼透。
桂小五郎說道:“大人,清國大軍已從馬關出發,時間緊迫,諸事運作,須臾必爭,望大人早作決斷。”
三條實美說道:“長州真的……擋不住中國人嗎?”
桂小五郎說道:“高杉晉作之能,大人還信不過嗎?以兵事而論,非但周長二府無出高杉君右者,將三百藩國全算上,大人請想一想,又有哪一位可以和高杉晉作比肩的?且高杉君意氣豪邁,聞於天下,他既以為不可直攖其鋒,主動撤兵,必是情勢已經艱險萬端。為皇統不墮計,為天下蒼生計,必出以非常之計了!”
三條實美長嘆一聲。
過了良久,低聲說道:“要我做什麼?”
桂小五郎大喜,面上儘量自抑,莊容說道:“朝廷中心向大義、隱忍未發的公卿,特別是還呆在御前要害位置上的,如中山忠能、中御門經之,都唯大人馬首是瞻。要請大人手書一封,微言大義,二卿心領神會,自然共襄迴天大業。”
桂小五郎說的並不完全對。
中山忠能是前大納言,因為有尊攘派的嫌疑,現正在家“閉門思過”,談不上什麼“還呆在御前要害位置上”。但此人有一個非常特殊的身份:今上的岳父,太子睦仁的外祖父。太子幼時被養在中山忠能府上,和外祖父感情最篤。因此,中山忠能算是太子睦仁事實上的監護人。
中御門經之是少納言兼內務大輔。少納言掌管御印;內務省為天皇近侍,頒行詔敕,管理宮中一切政務。內務省的正首長為內務卿,大輔為副首長。卿需由親王擔任,常常因為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而被迫空缺,久而久之,變成了一個象徵性的職位。所以,內務省的實權都掌握在內務大輔手裡。
中御門經之這個“大內總管”,才算真正“呆在御前要害位置”。
此人給人的印象,是謹言慎行,勤勤懇懇,基本沒有什麼“政治傾向”。這是他雖然才具平庸,卻能呆在這個關鍵位子上的重要原因。
三條實美微微搖頭,說道:“中山卿和我志趣相同,聲息相通,必如你所說,當仁不讓,勇赴國難。但中御門經之可不會聽我的,他只會聽巖倉具視的。”
桂小五郎微笑道:“所以,還要請大人再給巖倉卿寫一封信,申明國難當頭,彼此捐棄前嫌,共謀大業。”
三條實美瞪大了眼睛:“巖倉具視是大奸!”
桂小五郎心中微微苦笑:都什麼時候了,還扯這些沒用的?唉,說到審時度勢,權謀機變,任事以能,這個三條實美,比起巖倉具視,可是差得太遠了。
三條實美和巖倉具視這兩位,是有舊怨的。
前文說過,“公家”已經一千餘年不掌握政權,沒有實際的歷練,公卿們自然就缺乏足夠的政治和行政能力。在袞袞諸公中,出身相對低微的巖倉具視,在這方面,大概是唯一的例外。
自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