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理事,今朝竟想著要寫字了,委實稀奇,也委實可喜,幾個女僕看得都喜笑顏開。看著夫人不施粉黛的素顏,看著她悠然從容的風姿,彷彿畫卷之中拓下的神仙女子,心道畢竟夫人才是王七郎的原配,他們志趣相投,情意相投,那公主只怕沒那麼容易得手。
然而這麼想了沒多久,緊跟著便有一女僕帶著訊息傳來——
“夫人夫人不好啦!”女僕跑得很急,鞋面上沾了清晨的泥水青葉,但郗道茂蹙眉來不及問上一句,便聽到女僕道:“王郎為了不娶那公主,竟用艾草灼傷了自己的腳!”
諸人來不及反應,郗道茂的一支霜毫已經落到了桌案上。
幾滴濺墨四逸,毀了一幅秀逸超塵的字。
赫然,乃一首《白頭吟》。而落筆之處,揮揮灑灑之間,淋漓水墨瀟灑而染,正是一句——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第46章 你若無心我便休
王七郎受了傷,當日郗道茂便備了驢車,決意回府先去探望。
豈料沒過府門,一部曲便匆匆迎上來,抵劍而立,恭敬地道:“稟夫人,七郎受傷頗重,老夫人有言,此時,不便見客。”
只是安置在了別院,她分明還沒有被休棄,可是她的婆婆便直接說此時不便見客,不便見她!
是了,一個讓兒子,琅琊王氏的天之驕子受傷的女子,實為不祥,那個一向最信命數一事的老夫人,怎會容得下她?
女僕看得眼淚都急出來了,郗道茂卻淡然地摁住她的手,道了聲:“我知道了,我馬上離開。”
驢車悠然地駛離古宅大院,這裡的每一片土地都浸潤了天地靈氣,而至於毓秀高華,是世間最不可攀附的門第。
琅琊王氏,琅琊王氏。
呵,郗道茂一笑蒼涼。
直至驢車駛出許久,府門宅邸走出一個白衣古韻的世家公子來,儀容姿華無不精雕細琢堪至無可挑剔,彷彿上天精心打磨的無暇白璧,只是右腳行動之時微有些踉蹌,他扶著一部曲,從容地嘆息了一聲,“道茂此去,定不願再歸。”
那部曲不忍地皺了皺眉,“七郎此言,分明是留戀郗氏不止,甚至以艾草燒身,將老夫人差點氣得背過氣去……如今怎會輕易便舍了?”
“舍?”他猶疑。
世人皆道琅琊王七最是風流無端,最是拿得起放得下,如今竟為了郗氏道茂做到如此程度,已然是動了一顆真心的緣故。奈何天地君親不容,如今已是兩難。
如今他這個決定,其實挺令人失望的。
王獻之自嘲般的一笑,“琅琊王七能捨了郗氏道茂,但王子敬卻是如何能少了髮妻?”
郗道茂回到別院以後,不哭不笑,安靜地將自己關在房中關了一下午,最後樂湮都等得急了,多方打聽才曉得今日郗道茂去王家了一趟,最後門都沒進便掃興而歸。
與此同時,樂湮也知道了郗道茂現在面臨的危局。
有時候,她真的希望姬君漓給的那本書裡的東西是有偏差的,可偏偏算無遺策,一絲不差。她將粉腮一託,依著半張榻寂寞嘆息。
姬君漓原本正在睡夢之中,意識方一清醒便聽到了樂湮的嘆息聲,當即睜開眼,雖是一片漆黑,但已能明確地感知到少女的體香,他如釋重負地長吐出一口濁氣,摸索著要去撫她的頰。
樂湮將他的兩隻手握住合攏掌心,整個人都依偎了過去,姬君漓剛醒,眼睛還有點癢,他將樂湮腰肢一攬,利落瀟灑地勾在懷裡,抵住她柔軟的長髮,輕聲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一雙幽深如墨的黑眸一時柔情萬狀,滿杯星光四溢,她更緊地貼住他,然後嘆息著說:“我覺得白秀雋說得很對,你有時候,真的很無情。”
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