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月娘想到麒麟兒,一陣的肉痛,心想只你廢的這一人就有夠我賠的了,嘴上卻拿出媚笑奉承道,“二爺您這話說的,我是什麼人,怎能不承您的恩!”
那周奉就著她這話略低下點兒臉,斜睨過來,“明日我有個重要的場子,人家點名要見凌紅苕,你這裡卻推三阻四,還非得我親自來請來,哎呀,這怎麼就那麼讓人不爽呢?”
“哎喲喲我的爺,”吳月娘連慌地小碎步過來,站在地下左捏右扭地求饒,“您可別不爽,不是我不願意,這不是紅苕那丫頭心氣兒高排場大麼!您那天子也看見了,那麼多人捧她,她又是個清倌,總要端個架子兒,我這做媽媽的也不能太強著她!更何況——”話頭一轉,月娘低下頭支吾,“上回麒麟兒的事,我擔了多少埋怨!”
“行了,”周奉站起身,不耐煩聽這個,撣撣袍子,“你既做不了她的主,我就不同你商量了。”說著要走,那吳月娘疑雲滿腹,可又不敢直接問,打幌問道,“那您明天的席面……”
周奉邊走邊道,“自然還要她去。”立時在門口站定,回頭止住老鴇子喉嚨裡的話,笑吟吟道,“你還別插手!”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冬夜月朦,不請自來。凌紅苕居在瀾香院最裡,獨門獨棟,前有迴廊,後帶圍欄,既是煙花紅粉之所,外形難免帶了香豔之色,圓拱門上掛一副紫紅棉簾,窗上糊著桃紅窗紗,不時有淙淙琴音從裡間傳出。
凌紅苕奏到一處,忽然停住,纖指抹住一根弦,小環忍不住問,“姑娘,怎麼了?”順著她眼睛看向香爐,上前抓了一把荷露香撒上,嫋嫋輕煙騰起,凌紅苕目光回到琴上,外頭一男聲響起,“周奉周公子求見紅苕姑娘。”
小環立馬變了臉色,拋開這居所在瀾香院最裡、恩客不得進入不說,再聽那聲音,分明就是那天西閣間裡大聲給賞的小廝,她剛開口欲斥,門簾掀起,一藍袍玉冠的公子已經施施然進來,昂首闊步,如出入自家內宅。
小環豎眉瞪目,急欲擋到紅苕前頭,凌紅苕卻站起身,輕吩咐她道,“你且下去吧。”那小環張張嘴,狠瞪周奉一眼,不甘心出去。
周奉環顧四周,目帶驚奇,與外間俗豔不同,這屋內的陳設極為簡單,整個廳堂,僅一桌、一椅、一琴臺而已,且都原木造就,很是拙樸。最後將目光移至琴臺後佳人,他不由一呆。
不是周奉短少見識,實在眼前女子眉目濃豔,神態端揚,竟有國色,有詩為證:
那一段肌勝雪,那一段神如霜。明眸善睞,冷凝於光,紅唇勝火,不語芬芳。修如楊木,潤若濃露,豔色流光,霞映澄塘。欲比趙粉、羞魏紫,妒殺百花,國色天香。
凌紅苕業已習慣男人驚豔目光,眼見這不可一世的狂悖公子也不能免俗,凝神道,“公子不請自來,不知所為何事?”
周奉但回過神,竟想到靈眉,心下不免拿她二人比較。葉靈眉雖說亦喜歡素色衣衫,但用料、花色、搭配、繡樣無不講究,往往於簡單處極雕琢,這凌紅苕卻是普普通通一襲灰衣,無任何裝飾,再看這一室拙樸,周奉明白,因伊本身容光極其豔盛,若再用雕飾反多餘不及了。當下不吝讚道,“姑娘好氣度。”
紅苕微微訝異,舉凡她容色的男人,無不魂舍難守,或當場垂涎賣乖露醜,或附庸風雅極盡討好,也有故意表示正經正襟勉持的,像這樣轉瞬恢復常色從容讚美的,唯第二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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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西閣間打賞之事後,她對此人並無好感,以為又一紈絝而已,今日面面相對,卻覺對方氣場不凡,言談舉止頗有威儀,心下對其稍作改觀,輕輕一福,“公子過獎,舍下拙陋,只好請公子站著說話。”語氣儀態極為大方。
“無妨,”周奉今日求人而來,就話放低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