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都看不清楚。她的腳邊擺滿了幾隻大盆,一盆盆皆塞滿了衣服、被子等一大堆亂七八糟、花花綠綠的布。而她那身灰布衣裳又粗又髒,破破爛爛地滴著水,看上去就像從叫花子身上扒下來的。
她與他想象中的模樣存在著巨大差距。
青燈變化萬千的神色讓鴇母以為貨不對版,客人要退貨,為了保住自己的佣金,她趕忙上前推了惹衣一把,“你傻乎乎地愣在那裡做什麼?爺看中了你,那是你的服氣,還不趕快洗洗乾淨,換身衣裳出來招呼爺。”
“我……我可以離開這裡?換……換身衣裳?”瘦骨嶙峋的人兒不太確定從天而降的好運,緊張地盯著鴇母,她的遲鈍引來鴇母狠命的一掐。
“就說你是溼老鼠上不了檯面,現在給你好日子過,你不過是不是?”
被掐痛的惹衣咬著唇不敢出聲,青燈怔怔地望著她,再度懷疑他的尋找到底在哪個地方出了錯。
血統真是個奇怪的東西,若非親眼所見,青燈很難想象自己會在這樣的地方找到這個人,而且她還是那樣的……不堪。
如果六十多年前,她的祖先沒有戰敗,現在的她會是什麼樣?
起碼不會讓眼前這個肥胖的女人擰著她的胳膊,她還不敢痛叫失聲。
六十多年後的今天,如果她沒有遇見自己和步忍,她又會怎樣?
待在這間花樓裡到了一定的年紀,運氣好的話,她會成為彈琴唱曲供人玩樂的姑娘,運氣差點的便是千人枕萬人騎的小姐。或者,這樣漿洗一生,伺候那些本就低賤的人,做一個更低賤的人。
可是她遇到了,步忍選擇了她,她的命運就此改變。而這番變化是她可以承受的嗎?
青燈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
那讓他想起從前的自己,若非遇到八神獸飛天,若非遇上那個可以召喚魔獸的步忍,若非一切湊巧得嚇人,今天的自己又會是什麼樣?
一定不用日日抄經吧!他想。
不需要每夜每夜抄經到天明,不需要閉上眼都能默寫整篇的經文,不需要想到若是抄不完今天的經文會有何下場,不需要……
不需要做很多很多,可也成不了今天的青燈。
步忍曾問他:後悔嗎?後悔成為今天的青燈嗎?
他搖搖頭,沒有說話。不是不想回答,是無法給他答案。
很多事情從發生那一刻起,便沒有了答案。想太多,只會累了自己,卻改變不了事情每一次發展的方向。
對他自己如此,對眼前這個臉上雖掛著怯生生,卻掩不住眼底空洞的小姑娘亦然吧!
沒有時間再供他們浪費,青燈甩手對鴇母道:“帶她去收拾收拾,我在樓上廂房等著。”一塊金子甩給那老女人,他不想小姑娘再多受為難。
扭頭望了他一眼,惹衣跟著鴇母去了,空洞的眼裡不帶絲毫色彩。
他會是她的什麼人?
恩人?客人?還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半個時辰之後,她再度出現在他的面前,換了身色彩鮮豔的衣裳,是不是比那身粗布衣衫更能襯出她的美,青燈不好說,但起碼乾淨了許多。
她被鴇母推進了房後,沒工夫看他,一雙黑洞洞的眼睛只盯著擺了滿桌子的酒菜。
鴇母高聲教導著她該如何問安,如何取悅客人,如何討得歡心,她關上耳朵一概不聽,杵在原地,她的眼裡只有食物。
青燈譴走了鴇母,獨自坐在桌邊。取了碗筷放在身旁的位置上,他仰頭招呼她:“你若餓了,就過來吃吧!”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飢餓,站在桌邊撇開碗筷,直接把手伸向桌上的那隻燒雞,沒等青燈看明白,半隻雞已入了她的腹中。
吃得太猛的直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