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厚的人一旦發起怒來才更讓人覺得可怖。
廣泰公主趴在那裡,以一個相當狼狽的姿勢。
可是她卻也不急著起來,臉上反而用一種十分愜意的表情欣賞著成渝公主的怒火。
“嘖嘖!”她先還只是饒有興致的看著,到後來就快慰的笑了起來,“皇姐,世人都說你端莊大度,高貴得體,看來還是我這個做妹妹的瞭解你,什麼寬厚?什麼高貴?那都不過是做在人前的表象罷了。你瞧,你現在這樣憑著真性情發起怒來,是不是很快活?很自在?比你平日裡端著一張假臉在人前裝善人要痛快多了吧?本來嘛,咱們都是一樣的人,何必過的那麼辛苦,處處都要在人前演戲。”
自己的這個妹妹,一直都謹小慎微十分的得體,說出這些話來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成渝公主本來正是滿腔怒火亟待發洩,這會兒卻被廣泰公主這破天荒的表情驚的震了震。
半晌,她突然一個機靈驚醒,憤然道,“你這都是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失心瘋了不成?”
“是啊,我瘋了,而且瘋了又何止是這一兩天了?”廣泰公主笑著,慢慢撐著地面爬起來。
所有人都用詫異而戒備的目光看著這個一反常態,幾乎讓人完全認不出來的她。
而她自己卻似乎毫不介意,然而自在隨意的在屋子裡來回踱著步子游蕩起來,一邊慢慢說道,“從我懂事的那一天起,從我四歲那年扒在廣繡宮的門縫裡第一次見到我的父皇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瘋了。我這種生來就被人厭棄而恨不得掐死的人,我還有什麼理由不瘋不傻好端端的活著?皇姐啊皇姐,你說你待我不薄,可你不覺得你在我面前存在的本身就很礙眼嗎?我們同樣都是父皇的女人,你生來什麼都有了,地位尊崇的母妃,疼你愛你的外祖,可是我呢?我為什麼要過這樣的日子?卑微的連螻蟻都不如?你們一個個都高高在上,尊貴無比,只有我活該是個瘋子傻子任人踐踏嗎?”
廣泰公主這些年在宮中所受的待遇的確很不公,甚至於大多數人對她都抱有幾分同情的態度。
尤其是成渝公主,對這個小了她十幾歲的妹妹一直都關愛有加,她雖然出嫁早,這些年來知道廣泰在宮中過的不如意,總是隔三差五的就找藉口接她來自己的府上散心。
誠然,她卻未想到自己的這種好心,落在廣泰公主眼裡反而成了炫耀和折辱。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完全理解不了這個妹妹的思維了。
曾氏皺眉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的插嘴道,“廣泰,你這話說的未免太沒有道理。你哥哥姐姐們哪個願意看到你受苦?可是父皇之所以對你冷淡,是因為葉娘娘犯了錯——”
廣泰公主的生母葉氏原來也是有封號的,只因為那一次觸怒明帝,所有才被貶謫廢棄,讓她在宮裡成了一個十分尷尬的存在。
曾氏現這般稱呼她一聲“葉娘娘”其實完全都是為了成全了廣泰公主在人前的顏面,只可惜這三個落在廣泰的心裡無異於火上澆油,刺耳之餘,更是讓她心裡積壓了多年的怨氣一股腦兒噴薄而出。
“你少在這裡假惺惺的裝好人!”廣泰公主目光一厲,怒聲打斷她的話,“他們都說我母妃犯了錯,可我母妃到底有什麼錯?她十三歲就入了宮,未得盛寵卻皇恩先斷,你們一個個金尊玉貴,不食人間煙火,可是那種被下等宮女太監欺辱踐踏的滋味你們知道嗎?慢慢宮廷路,進了宮就註定是要走上一輩子的,她不過是想要為自己尋一條出路而已,她有什麼錯?”
是啊,宮裡的女人,為了求得一時聖寵得一生庇佑,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為了生存而已,誰都不能說她們有錯。
可是這葉氏卻當真是錯了,她的錯不在於不甘寂寞想方設法要為自己尋一條出路,而是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