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祭品,撫摸墓碑上南牧雲的碑銘。
“你父親……我也感到抱歉。”我靠近南楠。
“抱歉?人是你殺的,你說抱歉,現在在他墓前祭掃一下,就算事情都過去了?”南楠低啞的語聲帶著冷笑。
“我沒有這個意思。一年前他是我仇人,殺了他,我的仇就算報了。現在他只是你父親,我……”
“你就這般分得清。”南楠甩手給我一耳光,“當初呢?你不知他是我父親?”
我忍住想說的話,或者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此時此刻,我的辯解都是火上澆油。只有南楠發洩夠才算停止。
“知道為什麼你能活到今天?因為沒有人知道你是為了私仇親手殺死父親!畏罪自盡,堂堂六合會首領落得這麼個下場。全都是因為他有一個愚蠢的女兒,明知道你是臥底,很危險,偏偏相信你的糖衣炮彈,甚至把你帶回主宅!”
南楠眼淚止不住地墜下,渾身上下顫抖不止。
“南楠,南楠。”我把南楠抱起,
“不是這樣的,和你沒有關係。我不是為了進主宅騙你,那時候我說愛你都是真的。”
腰間有硬物,低頭看,被手槍頂住。一個被搶頂著的人似乎不該再多說什麼。我鬆開雙臂。
南楠眼淚掛在臉上,睫毛一眨,又有淚水滑下。
她緩緩退後一步,
“鄭樂,告訴我,你是怎麼殺我父親的?”
我皺眉,咬住嘴唇。槍口從我腰間沿著西裝前襟滑到胸前。
“創口在右邊的太陽穴。所以你用的左手吧?”南楠說著將槍交到左手。推開保險上膛。
山風一直吹,雪柳掃過墓碑,漂浮起來。
南牧雲,你若在天有靈,便不要再怪南楠吧。她受得苦已經夠多。
我抬起右手輕輕握住槍管,南楠沒有反抗。我握著槍管,緩緩跪下,讓她足夠俯視我。閉上眼睛,槍口頂在太陽穴。
“就是這樣。”
從南楠回來,我三番五次找她。是否只為尋一個解脫?選擇這樣殘忍的方式對她,純粹出於愛嗎?
但是我心中難道沒有恨嗎?南楠失去了父親,那麼我的父母和哥哥呢?難道就該平白死去?我不能承認自己做錯了,就算我不做臥底,岳家和南家也勢不兩立。表面平和,爭鬥卻是早晚的事情。我能選擇的只有不斷背叛,背叛前一秒,前一天,某時某刻的自己。人生經歷的種種,好像將自己撕裂成無數碎片,互相對峙,互相仇視。
為什麼我活著?為什麼我總是身處邊緣反覆承擔著他人和自己製造的巨大傷痛,沒有盡頭?
“父親臨終前,你們說什麼?”
槍口在我太陽穴邊顫抖。透過槍管,我似乎能感覺到南楠汗溼的手。
“他……完全出乎意料。”
我不由嘆氣。其實坐到那樣的位子,忽然被槍口對準,無論持槍的人是誰,都沒什麼出乎意料吧?只能說……氣數已盡。
我想也許我和南楠的感情在一年前也落得個氣數已盡。我現在的倒行逆施,是為了爭取一個怎樣虛無的未來嗎?一年前我們已看不到未來,更何況一年之後呢?我錯誤地將自己和譚小流任晴比較,但是我和南楠的問題早已不只是兩個人相處間的摩擦。
命運的捉弄,誰的退讓也無法規避。
“‘出乎意料’……我也出乎意料。”南楠自語道。
我感覺她在扣動扳機,緩緩地,猶豫不決。槍身劇烈抖動。最後一瞬,槍口移開。
不能下定決心殺我嗎?子彈曾經不含一絲情感地射入啊。
南楠彎下腰,跪坐在地,逐漸蜷縮起來。悄無聲息,淚水一滴一滴打在地面上。
南楠握槍的手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