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開始了。叔叔當時站在旁邊,我已經忘了他的具體表情。父親為我佈置下作業,就留下我,和叔叔一起到東屋說話去了,我興奮地攤開書,開始第一堂自習。
再給我留下記憶的是,第三天,我們村裡一個跟父親要好的鄰居送來了他的兒子,要做我的第一個同學。他叫陸橋,他很膽小,是個膽小鬼。當陸橋被父親牽來的時候,顯得很無奈。他屁股還沒坐穩當,他父親就高聲大噪地數落他的罪狀:他是個笨蛋,固執,從來不聽話。總之極為不屑地否定了他是個好孩子這個事實。陸橋木然地聽著,我偷眼瞟他,他卻只是木頭似的坐著。聽到他父親的評論,我對陸橋也不屑不起來,老鴰落到豬身上,顯然我已忘了,我也同樣糟糕,大家都不怎麼樣。果然,父親接過話茬說起了我那令人難忘的成績:小暮也是個白搭的貨,語文和數學一個2分一個0蛋。父親還說他很失望,對我無可奈何。我十分尷尬,忙收起來看陸橋的那種眼神,低下了頭。
我之所以記得這些細碎瑣事,實在因為無法忘記那種被當眾奚落的尷尬。家長對列舉孩子的罪狀,往往樂不知疲,其言語裡的譏諷讓人惱怒,我討厭死了這種看不起人的語氣,為此我和父親發生了無數次的衝突,並且決不示弱,因此也吃盡了苦頭,父親在對待我的抗議上是很粗暴的,他沒有對我分析過道理,至少在我記憶裡,他幾乎沒有用過間接的方式,表示他對我的看法,我當時怕並討厭父親。我不是父親的對手,沒有人來維護我的尊嚴,我自己也不能,這是我的感覺,等我大了我對父親表示過我當時對父親的不滿,父親很無奈地沉默了好久,他說他的教育方式的確很不好。看著父親的鬢角的悄生的白髮,我心裡也湧出無限的感慨,對父親的討厭早就都已消失了。可是當初父親所有對與錯的教育手法都無可選擇地塑造了我的性格,並且要永遠地影響我,不能完全否定父親的教育方式,但的確很拙劣。
當前這個喋喋不休地無情傷害著兒子的父親,正毫不留情地打擊著孩子的自尊心,這是個社會病,農村孩子的這塊精神領地內受了太多的傷害,他們不能容忍別人的輕視,在維護自己的尊嚴方面,等他們長大後常常幾乎是病態的,我也是這樣的 ,在損害和被侮辱中長大,也學會了侮辱和損害別人。一把刀貫穿心頭。
那位一點都不可愛的父親結束了喋喋不休的長篇大論,我父親——我從來沒有叫過父親老師——笑著把他送走了。
開始講課,老爸在前面拿著根棍子,啪啪敲了兩下黑板,說:看著黑板,跟我念a——o——e——。我和陸橋張大嘴扯著嗓子喊:a——o——e——
很好,繼續,i——u——!
i——u————大嘴巴的孩子,聲音清脆,兩個豆子開始被種植在泥土裡,澆水,施肥,噴農藥,小豆子一點一點長大,發芽,開花啦!
聲音越來越遙遠,時光如流水,一晃好幾年就這樣過去了,父親教課特別認真,要求也極為嚴格,字不但要寫得漂亮正確,而且要理解它的意思,會默寫。我們幾遍幾十遍地寫、背,直到他滿意。在這裡我要感激我的父親,他幾乎是過多地付出了對孩子的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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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斷代史 4
我曾多次問父親,你為什麼辦學呢?為什麼非要親自教我?父親也給我說過多次,但我始終都沒有理解他的用心。要了解父親我需要的不單單是時間,而且還需要親自成為父親,我要達到這個程度,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要走。
我揣摩著這兩個字:父親,父親,父親——到底都蘊含著什麼呢?!
父親放棄了很多發展自己的機會,辦學時他正做生意,從鶴壁煤礦販煤,也在家收購糧食,等等之類,什麼活兒都幹,折騰好幾年,小有成就。從那時起,我們家已經比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