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和千千萬萬個生來就執毛筆的人來比較,在這書法上真的不算什麼成就,唯一獨特的恐怕只有字型了,顏體傳千秋,的確有其亮色。只是不知道這個世界裡是否早有類似顏體的書法體系。
王夫子唇露笑容,道:“確實不算多好看,倒也不醜。”
袁來覺得這位夫子是個實誠人,不由得大感親切。
“不過我倒是很看重這字的筋骨氣質,從字裡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心。”王夫子緩聲道。
“哦?那您可看出我的心是什麼樣子麼?”
夫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語,之後將紙遞了回來。
流水聲依舊,寧靜依舊。
“聽說,你是個痴兒?”夫子再開口,便是這句話。
第十六章【閣中對坐】(下)
不同的人說出話來給人的感覺都是不同的。
王夫子這句話本質上並不是多好的話,但是聽在人耳朵裡只覺舒適,這就是本事了。
袁來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王夫子道:“看上去不很像。”
“那倒是。”袁來贊同道。
“沈城是個好地方,歷史上出了很多位有名望的人物。有朝中重臣,有百戰將軍,也有手腕通天的修行者。我上一次來沈城還是五年前,今天再至,物是人非。”王夫子悠悠道。
袁來靜靜聽著,沒有搭腔。
“你覺得這裡景緻如何?”
“挺美的。”袁來回答道。
這句話他說得由衷,他對這世界瞭解還淺薄,出來的次數也極其有限,所見的景色倒真的有種新鮮感,的確是很美的一座城。
“江南的山水比京城更柔,城市的稜角也更圓潤,人傑地靈,是塊好地方。”夫子道。
袁來卻道:“太溫柔的地方生長的花也會更脆弱。”
夫子看了他一眼,緩緩嘆道:“寶劍過剛則易折,藤繩太軟則無骨,兩者相容方能長遠。”
這話分明是做人的道理。袁來領悟了他的意思於是不由得歎服。
曾說過,他的字曾經很鋒銳,如刀如劍容易傷人也容易傷己。他也吃了那鋒銳性子的苦果,不過那曾經都已經埋葬在那座人跡罕至的雪山裡了。
如今的袁來已經和曾經的他不同了,他以為自己的性子會更堅韌,更富有彈性,更溫和更寬容更低調更灑脫由心。但是顯然他還沒有達到這種境界,因為從字中可以見人心,夫子看出了他的心依舊沒有完全從舊時性格中超脫出來,所以他才會這樣說,算作善意的提醒。
袁來很聰明,於是他看待這位王夫子的眼神更暖了一些。
誰都不會排斥對自己好的人,除非他是叛逆少年,但幸運的是他早就不是了。
“您說的是。”
王夫子淡淡一笑,然後道:“詩很有胸懷,的確很不錯,怪不得引得這麼多人注目。”
袁來有些慚愧,但也只能搖搖頭道:“您過獎了,詩詞是小道,算不得什麼。”
“雖非正道但是也可以看出人的聰敏和悟性,”王夫子神態安然:“你可想讀書走科舉一途?”
袁來搖搖頭,他自然是不想的。
王夫子略有遺憾地看了他一眼,不過卻毫無意外,又道:“那你可對從軍領兵有興趣?”
袁來又搖了搖頭,軍隊麼……他不想碰了。
“那你就應當喜歡修行了。”夫子這句話是肯定句,是陳述句。
袁來明白這位老人的邏輯,如題菊花這首詩這般胸懷的必有大抱負,不走文臣不當武將,那麼也就只有修行。雖然他依舊不清楚這世界的修行者們是什麼樣子——屠蘇倒是一個真切的活生生的例子但是他還沒機會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