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身邊剩下能說說心裡話的人,倒也真的只剩下這個小太監了。
“皇上,”小順子覷了一眼朱祁鎮的神色,試探地說,“皇上,奴才跟了您這麼多年,您的心思不敢說全然知曉,卻也是能猜得□□分。奴才知道您與譚大人一直兩情相悅,可無奈造化弄人,先是因了郕王,後來又礙著皇后娘娘。可是眼下,一切的障礙都沒有了,奴才不明白,您為什麼還要只對著這瓶桂花蜜發呆?把譚大人接回來不好嗎?大家還像以前的一起,說說笑笑的,多熱鬧?”
把允賢接回來,像以前一樣麼?朱祁鎮愣愣地出神。
宮殿地面中央,放著一個巨大的鎏金龍鼎,裡面常年不斷地焚著一味龍涎香,歷代皇帝都喜歡用,也只有皇帝本人能用,恍若這就是皇權的象徵。可是朱祁鎮一向不喜歡這個味道,他嫌龍涎香味太過濃重,甜得發苦,早已失了各類草木香料自身的意味。
“咳咳。。。。。。”朱祁鎮皺著眉咳了兩聲,“今日是誰將香點的這麼重,嗆得慌。。。。。。”
一個小宮女見狀,惶恐地從帷幕後面蹭出來,磕頭如搗蒜,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朱祁鎮見狀,竟然愣住了。什麼時候起,自己已是這般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模樣。以前自己身邊的宮人,都是親近得如同親兄妹一般。
“皇上,這小宮女是新來的,不知道規矩,奴才也一時事多忘了提點她,還望皇上不要怪罪。”
朱祁鎮心裡有些哀傷,揮了揮手,示意那小宮女下去。那小宮女激動地“砰砰砰”連著磕了好多個響頭,好似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又諸魂歸位般的慶幸。
良久,朱祁鎮沒有說話,小順子以為他還在為剛才香重了的事生氣,便想開口為那小宮女辯解幾句。不料未曾開口,朱祁鎮先問道,
“小順子,現在朕真的那麼讓人恐懼嗎?”
小順子嘆了口氣,到底還是說了心底的實話,“皇上,奴才跟著您久了,知道您的心思還是如從前一般,寬和憐下,不想其他親貴那般目無下塵。只是您現在比不得少年時的盛氣,心思也益發沉穩,有時連奴才也無法猜出您心裡到底想的是什麼?落在別人的眼裡,怕就是皇威不可輕褻了吧。。。。。。”
“好了,朕知道了,”朱祁鎮似乎很是疲憊,揮了揮手,讓小順子退下了。
原來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被這宮廷改變了這麼多。朱祁鎮自嘲的笑笑,記得自己以前初登皇位的時候,還拍著胸脯跟身邊的人保證,自己永遠不會像史書上記載的那些皇帝一樣,一旦上位,就失了本心,變得愛猜忌,善弄權。可是現在呢,自己不一樣為了所謂的皇權,與汪瑛進行著見不得光的交易,一樣要以親兄弟的身後名為算計籌碼,一樣為了保全自己而斷送了忠臣良將的前程與性命。言及大義,似乎這些人應該做出犧牲;可是大義又是什麼?說穿了,不還是為了保全他朱家的天下而不擇手段?
朱祁鎮走到窗邊,眺望著遠方不知名的方向。允賢,宮廷不知不覺已經把我變成了曾經最厭惡的模樣,我不希望你也走我的老路。縱使會想念,縱然會疼痛入骨,寂寞糾纏,可是起我寧可將這思念放逐。我希望你去追逐你想要的自由,追尋你想要的理想,而不是為了我,困守在這四四方方的天地間,玉心生塵。
朱祁鎮眨了眨眼睛,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倒流回心間,酸辣苦澀,灼傷難忍。然而再難忍也要忍下去了,他還有他為完成的使命和責任。
“小順子,擺駕東宮,咱們去看看太子。”
☆、暗夜風雲(四)
經了剛才的事,朱祁鎮萬分想擺脫皇家威儀帶來的束縛,於是只穿著家常的一件絳紫色長袍,帶著小順子一個人朝東宮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