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了。他在病榻上接見了前來探病的李信,卻無心談論自己的病情,剛一見面就詢問著對目前日漸糜爛的局勢可有應對之法。
孫鉁的臉頰已經有了明顯的凹陷,使得兩側顴骨越發突出,儘管才四十出頭,兩鬢已經盡顯斑白。不過半載操勞,竟好似老了十歲一般。李信看到如此情形也不由得鼻子發酸,為這位盡心竭力填補大明王朝破損的中年人感到有幾分悲哀。
在奸佞當道,干城蒙塵的崇禎朝,這些人大多都沒有好下場,就算沒倒在奸佞弄臣的手下,也逃不出皇帝的猜忌與刻薄。
“眼下沒什麼好辦法,只能一面加緊江南沿岸的防禦,一面大力發展海軍。雖然遠水解不了近渴,卻是著眼於長遠。有三衛軍在,江南五大府不會出現什麼狀況。我現在只擔憂的是廬州!”
孫鉁很少見到李信有如當下這般眉頭緊鎖的模樣,一顆心已經是越來越往下沉。
“廬州?”他雖然病體支離,但卻絲毫沒影響思維的能力。李信緊緊說了句廬州,孫鉁立即就想到了於廬州緊緊相鄰的安慶。此前的情報是,張方嚴派遣淮揚兵備道何騰蛟率領總兵賀成在廬州與革左五營作戰。張方嚴兵敗,江都被攻陷的訊息一旦傳到了廬州,對何騰蛟的打擊將是顯而易見的。
何騰蛟能夠攏住渙散的軍心,同時又堅持與革左五營作戰嗎?孫鉁沉默不語,他不認為何騰蛟有這個本事,此人雖然有些才幹,卻不是用兵的高手,面對革左五營強大的壓力很可能會選擇退縮。
一旦廬州的障礙被掃除,革左五營將會長驅直入安慶,威脅駐紮在太平府魏國公的側翼。
“何騰蛟會敗?”
李信不置可否卻又提起了在寧國府收攏殘兵的史可法。
“史可法在寧國府很可能會遭到黃梅賊的優先打擊。以眼下的軍報來判斷,魏國公用兵有些保守謹慎,未必會及時施以援手。史可法麾下殘兵士氣本就不高,遭遇窮追猛打之後,很可能會再次崩潰,如果魏國公不能及時對寧國府施加救援,結果將不堪設想。”
孫鉁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說了大半天,最後還是將矛頭直指魏國公。
和李信的見面耗費了孫鉁過多的體力,他疲憊的閉上雙眼,積蓄著精神,腦子卻仍舊飛速的運轉的,思考著他放心不下的各種事務。陳文柄已經正式署理應天府,孫鉁病倒不能理事之後將各種事務都交代給了他。
陳文柄雖然還算靠譜,但此人能力畢竟有限,照章辦事固然不會錯,但眼下是火燒眉毛的危急時刻,需要有擔當才能穩住局勢。
“部堂好好將養,江南有三衛軍在就不會有大礙,等海寇在長江耗盡了耐心,他們必然會撤走的。”
其實,問題遠沒有李信說的這麼簡單,紅毛番的大艦隊開入長江水道,如果說僅僅是為了搶掠幾座府城,那麼這也太簡單了些。只是,他們的目標究竟是什麼呢?
李信沒有將心中的疑問分享給臥床養病的孫鉁,他不希望本就已經心力憔悴的孫鉁因為憂慮這件事,而使其本就支離的病體雪上加霜。
“陳文柄和那些老傢伙們肯定是爭執不來的,只怕他妥協的過甚,最終害了南京的局面!”孫鉁所指的是,幾位城中的老尚書雖然不願意擔責任站到前臺來,卻並不意味著他們嫩徹底對江南事務不聞不問,恰恰與之相反,他們不但要過問,甚至還想指手畫腳。孫鉁未病倒之時,很多時候都頂住了這些人無時不刻的壓力。
但是陳文柄此前僅僅是龍潭小縣的一個七品縣令,驟然署理了應天府,這些在朝廷資格甚老的閣老如果對他指手畫腳,能否頂住強大的壓力,將孫鉁交代的既定方針執行下去呢?
想了一陣,孫鉁的腦子也愈發昏沉,片刻之後竟沉沉的睡了過去。李信見此情景,便躡手躡腳的起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