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流三峽水”的氣概,看樣子真要講上三天三夜了。但是,招待會的時間到了,他們才依依不捨地辭別離去。
我們在德里的最後一個節目是印中友協的歡迎會。散會後,也就是我同普拉薩德全家告別的時候。我自然而然地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吻他的面頰。好像也用不著去釀出,我的眼裡流滿了淚水。同這樣一位忠誠淳樸,對中國人民始終如一的印度朋友告別,我難道還能無動於衷嗎?
普拉薩德決不是一個個人,而是廣大的印度朋友的代表和象徵,他也是千千萬萬善良的印度人的典型。他也決沒有把我看成一個個人,而是看成整個中國人民的代表。他對我流露出來的感情,不是對我一個人的,而是對全體中國人民。正如中印友誼萬古長青一樣,我們之間的友誼也是長存的。即使我們暫時分別了,我相信,我們有一天總還會會面的,在印度,在中國。
我遙望西天,為普拉薩德全家祝福。
1979年10月
孟買,歷史的見證(1)
天下事真有出人意料的巧合:我二十七年前訪問孟買時住過的旅館,這一次來竟又住在那裡。這一下子就激發起遊興,沒有等到把行李安頓好,我就走到旅館外面去了。
旅館外面,只隔一條馬路,就是海濱。在海濱與馬路之間,是一條鋪著石頭的寬寬的人行道。人行道上落著一群鴿子——看樣子是經常在那裡遊戲的——紅紅的眼睛,尖尖的嘴,灰灰的翅膀,細細的腿,在那裡擁擁擠擠,熙熙攘攘,啄米粒,拍翅膀,忽然飛上去,忽然又落下來,沒有片刻的寧靜,卻又一點也不令人感到喧譁。馬路上車水馬龍,人行道上行人摩肩接踵,但卻沒有人干擾這一小片鴿子的樂園。只是不時地有人停下來買點穀子之類的雜糧,撒到鴿子群中去餵它們。有幾個小孩子站在這樂園邊上拍手歡跳。賣雜糧的老人坐在旁邊,一動也不動,活像一具羅丹雕塑的石像。
從這裡再往前走幾步,就到了海邊。海邊巍然聳立著一座極其宏偉壯麗的拱門,這就是英國人建造的著名的印度門。門前是汪洋浩瀚的印度洋,門後是幅員遼闊的印度大地。在這裡建這樣一座門,是殖*義者征服印度的象徵,是他們耀武揚威的出發點。據說,當年英國派來的總督就都從這裡登岸,一過這座門,就算是到了印度。英國的皇太子,所謂威爾士親王也曾從這裡上岸訪問印度。當年高車駟馬、華蓋如雲的盛況,依稀還能想象得出。
然而曾幾何時,滄海桑田,風雲變幻,當年那暴戾恣睢、不可一世的外來侵略者到哪裡去了呢?只剩下大海混茫,拱門巍峨,海浪照樣拍打著堤岸,濤聲依舊震撼著全城。印度人民挺起腰桿走在自己的土地上。群鴿飛鳴,一片生機。這一座印度門就成了歷史上興亡盛衰的見證。
我第一次到孟買來的時候,就曾注意到這一座拱門。我們同殖*義者相反,不是走進印度門,而是走出印度門。我們從這裡乘汽艇到附近的愛裡梵陀去看著名的石窟雕刻。石窟並不大,石雕也不多,而且沒有任何碑文;但是每一座石雕都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結構謹嚴,氣韻生動,完全可以置於世界名作之林。印度勞動人民的藝術天才留給我們的印象是永世難忘的。
同樣使我們難忘的是當年孟買的印度朋友對我們顯示的無比的熱情。我們到孟買的時候正逢上印度最大的節日點燈節。記得有一天晚上,孟買的許多著名的文學家、藝術家、音樂家、舞蹈家,邀請我們共同歡度節日。我們走進了一座大院子。曲徑兩旁,草地邊上都點滿了燈燭,彎彎曲曲的兩排,讓我立刻想到沿著孟買弧形海岸的那兩排電燈,那叫做“公主項鍊”的著名的奇景。我小時候在中國的某一些名山古剎的廟會上,在夜間,曾見過這樣的奇景。我們就在這“項鍊”的中間走過去,走進一個大廳,廳內也點滿了燈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