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縣文化館工作期間,同事們笑他是“數學系畢業的畫家”,說他是當代的達·芬奇,你不要以為這是奉承他,其中的含義,多半是挖苦。
不會微積分,不會畫畫兒,不見得不會當官。劉繼昆在個人進步方面的腦子卻比許多人強。他在省裡的那所師範學院當工農兵學員時,為了調劑專業,提著菸酒找了系主任,系主任非常賣力地為他辦事,讓他從此明白了一個深刻的道理:“要想事辦好,送禮不能少。”他從理論上總結出,自己向上爬的運作過程,面對的是一臺社會大機器,在這臺大機器上,有一些齒輪、軸承,處在非常關鍵的部位上,必須經常“膏油”,才能潤滑,快速轉動。不然,就會生鏽,怎麼也玩不轉。琢磨透了這個道理以後,他在送禮方面的研究,頗有心得,頗有成效。
劉繼昆到文化館剛剛開始工作,沒有掂起畫筆畫一幅畫,就立即開始給局領導送禮,不久就換到了一頂股長的帽子,成了這架社會機器上的螺絲釘。接著,繼續往上送禮,不幾年就當上了文化局的副局長,成了這架社會機器上的齒輪和軸承,就有人開始給他有所表示了,送禮和收禮達到了動態平衡狀態。副局長當了兩年多一點,他覺得文化局是個清水衙門,沒有多大油水,必須得跳出去。於是,加大了送禮的力度,加高了送禮的層次。
功夫不負有心人,劉繼昆終於被組織上安排到我們高樓鄉當上了副鄉長,分管財政所、稅務所、村建土地所、民政所等幾個要害部門。劉副鄉長比抓農業的副鄉長名次靠後,卻比那個副鄉長管的水利站、畜牧站、農機站和農業技術推廣站要實惠一些。當然,又比不上管計生辦的副鄉級領導。他媽蘭秀娟比他爹劉慶璽更能洞察一切,對劉繼昆說:“這樣好,你要好好做事兒。農村工作兩臺戲,計劃生育宅基地,你能夠管這幾個站所,就是有權,有了權,不愁沒有人巴結。”
在我們馬寨是個小公社的時候,幹部們很少,不過只有曹書記、胡社長、張武裝部長、範治安專幹和通訊員小李那麼幾個人。現在社會發展了,事業壯大了,社會分工明細了,管理社會的責任就得有好多人承擔。鄉里的領導一大群,書記、副書記、鄉長、副鄉長、人大主席、政協聯絡員有二十多個,黨委辦、政府辦、鄉鎮企業辦等內設機構十來個。
政府下邊,還有鄉直二三十個部門,說是七所八站,那只是一種集約化了的稱呼。也許,在公社改稱鄉鎮階段,算起來就有七所八站。後來,職能部門越來越多,隔一段時間就會冒出來一個。有的是從原來設立的部門中分出來的,就像細胞分裂;有的是新成立的,就像細胞增殖。如菸葉辦公室、林果辦公室,就是從農業口分出來的,專門強化它們的工作職能。而保險站、水稻辦都是新成立的單位。反正只要工作需要,就會分生出一個部門。這一點,我們看小說的不一定弄得清楚,我們那裡的群眾比我們清楚,當然,也有把他們搞糊塗的時候。
安排在這些部門的頭頭,都是在鄉里幹了一段時間的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給一個部門,就算是提拔重用。村裡退下來的支部書記們,如果沒有辦法安置,鄉里領導就想辦法把他們安插在鄉直部門,表示對他們多少年來為革命辛勤工作的安慰。
有了神,就得設廟,有了廟,就得有小鬼。於是,七大妗子八大姨就被招聘進來,成了鄉里不在編的幹部。遇到了機會,可以轉正;沒有機會時,照樣可以領到工資,反正比我們當農民的強得多。縣裡和鄉里已經分灶吃飯了,鄉里沒有多少稅收,連正式幹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