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使勁地點了下頭,嚴氏說:“好,給北戎的人看看!”她過去沒有遇到四公主,現在看到這麼女子受了這麼大的苦,還割下了火羅的頭顱,一時眼含淚水。
外面一片喊聲和砰砰響聲,火光的閃爍裡,四公主看到嚴氏的眼裡閃著淚光,她的眼睛裡也溼潤了。她看著嚴氏努力地想說話,可是沒有了舌頭,只能嗚咽,用原來握著火羅的頭的骯髒手指在地上寫:埋……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下地。
嚴氏猶豫地說:“還是,回京城吧?”
四公主似乎笑一下,流下了一滴淚,她奮力搖頭:讓人們看見我這個樣子嗎?
嚴氏明白了她的意思,對她說:“好,聽你的。”
外面的攻擊停止了,沈堅和齊從林都匆忙回來了。四公主眼睛看向他們,似乎嘆息了一下,然後開始捯氣兒。段增拿出針來,有些遲疑,低聲說:“只不過讓她多受苦罷了……”可是說著,還是往四公主的頭頂處紮了一針。
四公主呼吸平穩了些,又看向嚴氏,掙扎著對嚴氏動唇說話,可是嚴氏看不懂,四公主用手在地上寫:他們……沒能殺了我……
嚴氏一個字一個字剛唸到此,方要點頭,沈堅叫道:“快……”嚴氏忙抬頭,見四公主已經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嚴氏就要去拉她的手,四公主帶著乞求的眼神看她,嚴氏的手停在了空中。四公主狠命地將匕首往心口一捅,她全身往上一挺,然後就鬆弛了下來,手鬆開,吐出了最後一口氣。
嚴氏知道四公主是太子的妹妹,可此時也忍不住流了眼淚,段增從四公主的頭上取下了針,面色沉重。
周圍的人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嚴氏扭頭對沈堅說:“她說要把她葬在這裡,她不想回京城了。”
看到四公主的樣子,大家也明白,如果把她送回去,就是將她受辱的行狀公諸於世了。葬在這裡,還保住了她一些體面。
天色將曉,北戎餘下的一些軍民遲疑著上了山,可是沒有人再往上衝鋒:幾萬精兵連同主帥就那麼消失不見了,誰敢再往上來?正觀望中,山脊上有人用一根竹竿挑出了火羅的人頭,北戎那邊一片鬨然,人們開始往山下退走,主帥鐵定死了,大家是不是該回家了?
等到他們都下了山,回到了山谷間,嚴氏點燃了煙花,煙花竄上了天空,一聲炸響後,四周還是一陣黎明前的沉寂。可是不久,山谷周圍的七座山峰幾乎是同時發出了隆隆聲。
老木匠看見了煙花,藉著滑輪,拉動鐵鏈,把不遠處一個木頭平臺下穩定一根支柱的三角架拉開了。這根支柱先搖晃起來,不久就傾斜了,木頭平臺上堆積的石塊自然滾動下去,順著山坡,越滾越大,帶動著積雪,形成雪崩……
雪崩的速度是越往下越越快,雪浪也越滾越大,當初沈汶對嚴氏說擔心這些雪崩無法成勢,或者無法到達北戎軍兵所在的山谷,再或者速度太慢,因為有的雪崩可能只有每公里五十公里的速度,可以容敵軍撤退。所以嚴氏一直將雪崩放在次要,準備在消滅大批精兵後再用雪崩嚇退其餘的。
現在,嚴氏在山上緊張地觀望著,有幾處面對北戎駐兵山谷的雪崩在下滑過程中逐漸彙集,形成了一股對山谷的沖刷雪流。
周圍的山巒同時發生雪崩,都流下了一道雪線,似是在昭示上天降下了懲罰。本來北戎人就已經心虛,再看到如此詭異的雪崩,就更加膽寒,一片人喊馬嘶,丟盔卸甲,倉皇后退,迅速遠去。幾乎是片刻間,北戎的人馬就消失在了山巒的拐彎處,而山上的雪流也到了山谷,緩慢地填滿了溝壑。原來的滿山旌旗人馬,再次變為一片白雪,只是有些地方露出旗杆和帳篷的頂子。他們面前的山坡,則滿布了屍體。兩堆大火已經燒盡了,餘煙夾雜著灰燼在清晨的寒風裡四處飄散。